過了兩秒,她又問:“那她知道你喜歡她嗎?”
江燧說,他的喜歡對她來說是追求自由、主宰自己命運的阻礙。所以她知不知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需要他的喜歡。
他不知道吳璇竹那天是對他本人產(chǎn)生了興趣,還是對他口中的時之序產(chǎn)生了興趣。他們就這么順著話題聊了下去,從他的前女友聊到她的前男友,從學校八卦聊到課程,從高中聊到人生選擇,后來聯(lián)誼散場了,兩人仍沒有盡興,就一前一后走去操場,坐在草坪上繼續(xù)說話。
凌晨兩點,整個操場空空蕩蕩,風穿過跑道的塑膠地面,帶著微涼的草味。他們裹著外套,并肩一人說一句。江燧確實需要真正的聊天,而不是在男生堆里聽“天涯何處無芳草”、“干了這杯忘了過去”這種敷衍的安慰。
到最后,她沉默了一會兒,說:“你要不要考慮去學校心理咨詢中心看看?”
江燧沒有回應,也沒有采納這個建議。他把那晚的談話當作一場偶然的通風口,情緒釋放過后,又默默將蓋子蓋上。
兩天后,吳璇竹向他表白。
沒有精心設(shè)計的情境,也沒有特別斟酌的措辭,只是某天走在教學樓后頭的一段小路上,她忽然說:“我好像有點喜歡你,要試著和我在一起嗎?”
江燧看著吳璇竹,沒說話,表情也沒有波動。過了幾秒,他點點頭,說:“好。”
他決心不再愛她,也不恨她。
他要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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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燧注銷了關(guān)注時之序的stagra和臉書賬號,刪掉了自動抓取數(shù)據(jù)的腳本,甚至把那封被撕碎又拼湊起來的離別信燒成灰燼。
像是想用這些儀式感斬斷一切。
只剩下記憶偶爾在腦海里翻滾,像卡在喉嚨里的細小魚刺,刺痛又難以吐出。
幾天后,他開始認真地和吳璇竹約會。
江燧所謂認真的標準是:要比當初對時之序好的那種好,還要更好。
他送花、替她早起跑操打卡、陪她自習、報名她感興趣的社團。他記得她所有課程的時間,沒課的時候就等在教室外,天冷的時候帶著熱豆?jié){和糯米飯團。吳璇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說他“太夸張了吧”。他就笑笑,說:“哪夸張了。”
他努力去愛她,努力得幾乎有些用力過猛。每一次道別之后,他回到寢室,洗完澡,燈關(guān)了,人靜下來,情緒卻翻涌得厲害,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空虛和寂寞。
江燧問周卓景這是什么情況,后者給他的診斷是,他有分離焦慮,離開吳璇竹就不能活。
是嗎?
他說不上是不是,但他知道自己曾經(jīng)確實很害怕分離:怕時之序不回消息,怕她摔門離開,怕她說分手、拉黑他、永遠不出現(xiàn)。
那些時刻,他恐懼得仿佛世界在塌陷,像腳下踩著的全是松動的地磚,輕輕一跺,就會掉進無底深淵。
可他現(xiàn)在不是困在嶺瀾老街的那個小混混江燧了,他沒那么脆弱。
那片潮shi狹窄、充滿吵架和債務的街區(qū)早就離他遠去,他和黎慧敏好不容易建立的新生活,不會輕易塌陷。
可在新的戀愛里,他居然很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