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春歸用銀叉取了一小瓣放入口中。
熟悉的、略帶澀味的酸汁在舌尖炸開,隨即轉化為悠長的回甘。
這味道瞬間將她拉回江城老家的院子,那棵歪脖子柚子樹,是她童年少數鮮亮的記憶。
她壓下眼底泛起的潮意,放下叉子,抬起眼,臉上漾開一個看似輕松甚至帶著點懷念的笑容:“味道很正,和我在江城老家院子里那棵樹上摘的一模一樣。”
沉從容切割煎蛋的動作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他抬眼,目光沉靜地掠過她的臉,語氣聽不出波瀾:“你喜歡,我讓他們天天送。”
他試圖用另一種方式,將“江城”這個符號,也納入他所能供給的范疇之內。
宣春歸的心臟在xiong腔里重重地跳著,但她面上笑容不減,甚至帶著點少女般的嬌憨,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了,太麻煩。等我回去,想吃就能自己摘了。”
空氣瞬間凝滯。
剛才流淌著的溫馨假象像被戳破的氣球,驟然干癟下去。
沉從容緩緩放下了刀叉,銀質餐具落在骨瓷盤上,發出“叮”的一聲脆響,在過分安靜的餐廳里顯得格外刺耳。
他臉上的溫和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眼底覆上一層冰冷的霜,但他語氣依舊竭力維持著平穩,卻蘊含著不平穩的情緒:
“回去?”他問,“回哪里?”
宣春歸迎著他極具壓迫感的目光,手心微微沁出冷汗,她卻強迫自己維持著方才的輕松語調,甚至歪了歪頭,疑惑他為何有此一問:“回江城啊。我出來太久了,該回去看看了。”
她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像是安撫,又像是試探底線,“只是回去一段時間。”
“一段時間?”沉從容重復著這四個字,嘴角勾起一抹沒有笑意的弧度。
他身體微微前傾,那雙漂亮的眼睛緊緊鎖住她,不再有絲毫偽裝,里面是全然的掌控和不容置疑,“我有沒有說過,沒有我的允許,你哪里也不能去。”
強勢的本質終于暴露無遺。
宣春歸心底那點微弱的希望之火被徹底踩滅,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破釜沉舟的冷靜。
她臉上的笑容也淡去了,聲音輕柔,卻帶著一股執拗的力道:“沉從容,我是個人,不是你的寵物。我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根在江城。”
“家?”沉從容像是聽到了什么極其可笑的事情,發出一聲短促的冷笑,那笑聲里淬著冰冷的嘲諷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怒意,“我這里也是你的家,和我一起不好嗎,你父母對你的愛,近乎窒息的讓你壓抑著自己,那樣的家你想回去嗎?”
宣春歸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干干凈凈。
他果然知道!
他不僅知道,他甚至可能知道得比她自己更詳細、更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