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青直愣愣地瞧著她,竟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遲遲沒有將乘歌下葬,便是聽她臨終前的囑托,”陶秀仙一邊掉眼淚,一邊露出個笑,“青娘,她說要送你最后一程啊!”
杏花枯枝打著旋兒,風從窗縫里漏進來,吹亂南宮青的碎發。她逐漸睜大眼睛,表情凄楚,狼狽地哽咽起來。
狂女,南宮青何德何能,竟能與你做知己!
借刀來
“如此一來,就有了這案子的開頭,”柳今一給自己倒了杯冷茶,“夫人堂上告書吏,陶嬸堂下換親女。你們聯手施了這瞞天過海之計,讓小姐金蟬脫殼,就此成了捕廳追不到的人。”
南宮青卻道:“我既然有乘歌作保,只要借機逃出寄云縣,便能從此逍遙,何必多此一舉,叫我娘去公堂告狀?”
柳今一飲完茶,說:“原因么,也好猜,就是你們計出萬全,卻沒算到那夜雨太大,孫務仁和陳書吏推諉偷懶,竟然誤打誤撞都活了下來,于是你們干脆乘勢而為,再施一計。”
代曉月聽得入神,從旁道:“這一計又是什么?”
柳今一放下茶杯:“借刀sharen。”
——雨停了。
陶秀仙掩門而入,回到室內。昨夜的蠟燭已經燃盡,臺面上淚痕斑駁,羅姐兒奉了熱茶過來,陶秀仙雙手接過,急急道:“壞事了,我在外頭轉了一圈,正碰見尤公去公堂,因見他神色如常,我便上前拐彎抹角地問了他幾句,他說衙門清閑無事,孫大人昨夜遭了風寒,正嚷著讓人去叫大夫。小姐,那孫務仁還活著!”
南宮青剛換了干凈衣裳,聞言站起來:“他還活著,陳小六怎么樣?”
“也活著,正忙著在衙門跑腿!”陶秀仙顧不得喝茶,把茶盞擱到一邊,“這可如何是好?他兩個沒死,日后必會細查老爺的死因,不如趁著現在事情還未被人察覺,老婆子先套車把小姐送出去。”
“嬸娘,我不急走,”南宮青說,“他二人不除,后患無窮。”
“此時天已大亮,再請那位龍博姑娘動手只會引來縣人追打,她畢竟是個戎白人哪!小姐,光天化日民情激憤,你到時候說什么也攔不住大伙兒殺她,她再怎么有本事,也頂不住一縣人的喊殺。”陶秀仙雙目急切,“青娘,嬸娘知你心意,可是這時候不好,咱們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陶嬸,不要怕,時候還沒壞到那地步,”教養姑姑挑簾出來,肅容沉聲,“要殺這二人,其實不必龍博姑娘動手,也不必咱們動手。”
羅姐兒為姑姑引座:“姑姑,我瞧那兩個人命倒算硬的,咱們不動手,他們還能怎么死?”
“我們可以假手旁人。”南宮青從筆架上拿下一支筆,“嬸娘,你適才在外頭,是不是也沒有聽人說昨晚有兇案?”
陶秀仙說:“不錯,老婆子還覺得怪異,依小姐所言,昨夜去交接龍博姑娘的那行人必該死了才是,可是尤公說衙門今晨清閑,竟然像是一點都不知情。”
“尤公自然不知情,因為孫務仁根本不敢與人提,”教養姑姑慢慢吃茶,“縣里來了一群不知根底的人,這事要叫狻猊軍知道了,他說不清,所以那些個尸體,他必然要悄悄處理掉,不僅如此,他今早還要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以免引人懷疑。”
“龍博丟了,前來交接的人又死了,孫務仁這差事算是徹底辦砸了。”南宮青把筆視作孫務仁,捏在指間估量,“那買家來頭大,他連名字都不敢對陳小六透露,這會兒壞了事,只怕正躲在衙門里打哆嗦,心里怕著呢。”
羅姐兒道:“他大小是個官,怕什么?那買家再怎么厭棄他,也不會殺他。”
“那就說不準了,”南宮青走兩步,“那買家接女人必不是頭一回,按照徐老三的賬目,他應該是個老客了,可是這么多年,徐老三竟然也不敢提他的身份姓氏,究其原因,有兩種可能,一是他來頭實在太大,大到徐老三和孫務仁半個字都不敢說,二是他們深知對方手段狠辣,自己一旦泄露風聲,就會難逃一死。”
“這倒與咱們昨夜猜得相去無幾,他能勞動省內省外的關卡放行,必定是個大人物。”教養姑姑吃過茶,又說,“目下的局勢于我們有利,正如小姐所說,咱們可以假手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