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與咱們昨夜猜得相去無幾,他能勞動省內省外的關卡放行,必定是個大人物?!苯甜B姑姑吃過茶,又說,“目下的局勢于我們有利,正如小姐所說,咱們可以假手旁人?!?/p>
羅姐兒聽得心急:“到底怎么個借法,姑姑,小姐,你們就快告訴我吧!”
“我既然死了,何不請娘借機去公堂鬧一場,就告陳小六,說他為續香火,逼得我難產而亡?!蹦蠈m青回首,神情欣然,“他們三人因利相合,同辦這差事,如今差事辦砸了,孫務仁必不會讓徐老三獨善其身,他此刻一定急著想見徐老三,與其等他們上門,不如我們先發制人,到公堂上咬住陳小六,打他們個措手不及。他們心里有鬼,又不知道徐老三已經死了,一時半刻摸不清娘的意圖,只會以為娘是受徐老三教唆,要借我的死來攀咬他們兩個。那孫務仁如今已是驚弓之鳥,到時候為求自保,指不定會對陳小六下手,好在消息傳回買家耳朵里前把事情都推到陳小六頭上?!?/p>
“好,好!”陶秀仙說,“嬸娘可算是明白了,小姐這是要他們狗咬狗,自己人打自己人!”
“若是他們還存有一分良知,小姐這計策便行不通,”教養姑姑瞧向屏風,老爺還停放在床上,“做人還是做chusheng,全憑他們自己選?!?/p>
這屋里才通過氣,雨后潮shi,因小姐昨夜“死了”,所以門窗都暫時封上了,夫人傷心欲絕,老爺臥床不起,剩下她們幾個或坐或站,側影層疊。倘若老爺魂沒散,還能再瞧一眼,瞧一眼這一室的女人,個個都像猛虎下山。
一個人
“夫人上公堂嚇壞了孫務仁,他果真如你們所料,為求自保,匆促間先拿住了陳書吏,”柳今一看向南宮青,“但是陳書吏也沒有坐以待斃?!?/p>
南宮青笑問:“何以見得?”
“陳書吏沒有立刻就死?!贝鷷栽滦煨熳邉觾刹?,側過頭來,“以孫務仁慌張失措的情況來看,夫人告狀的當夜,他就應該滅陳書吏的口,可是那案子拖了好幾日,鬧得沸沸揚揚,最后甚至還扯出個奸夫來。若沒有陳書吏從中使力,絕計不會如此?!?/p>
南宮青輕輕合掌,高興道:“我從前就聽人講,一件事若只有柳時純參與,那至多有六七成的勝算,但若再加上代團素,必能辦得十全十美。”
柳今一嘆氣:“倘若這世上的所有麻煩都這么好辦,那我早就與代團素形影不離了?!?/p>
代曉月抬掌,似是在拒絕:“我已經脫離苦海,早不再與柳時純同路。南宮小姐,還請你細說那樁案子的后續?!?/p>
“正如兩位所言,陳小六被拿住以后,并沒有安坐待斃,”南宮青道,“他自知大難臨頭,疑心差事辦壞了,徐老三與孫務仁聯手做局用他頂包,便調唆離間那二人,力勸孫務仁與自己合謀,要先一起扳倒徐老三?!?/p>
徐老三屹立寄云縣多年不倒,不論聲望還是本事,都在孫務仁之上,孫務仁辦差半途而廢,本就有把柄在徐老三手上,當時又因南宮裕告狀一事坐立不安,陳書吏只須曉以利害,他必然會心動——他三人原本就各懷鬼胎!
“難怪‘奸夫’會是老爺的長隨,”柳今一頷首,“長隨是老爺的心腹,跟著老爺應酬各方,不僅知曉他們見面的次數,說不定還知道他們共謀的秘密。陳書吏向長隨發難,也是向老爺發難,他們的事不能宣之于口,便只好以你紅杏出墻為理由?!?/p>
代曉月道:“孫務仁沒有立刻殺長隨,想必也是舉棋不定,心里對老爺還有顧忌?!?/p>
“不錯,”南宮青感慨,“此人首鼠兩端,暗中派人來府上求見徐老三,還想從中謀利,可惜他不知道,徐老三早已經死了。”
“孫務仁等不到徐老三回信,又怕事情鬧更大,便先殺了長隨,”柳今一抱起手臂,“他想把案子稀里糊涂地結了,可你們不能如他所愿,于是幾日后,你們又謀劃偽造了那場入室劫殺,如此一來,你們不僅把老爺的尸體處理掉了,還把陳書吏也處理掉了?!?/p>
南宮青微笑:“那場入室劫殺漏洞百出,孫務仁若肯再定神想一想,這禍水也引不到陳小六頭上,更引不到他自己頭上,然而他因為差事辦砸了,早已方寸大亂?!?/p>
“他在城隍廟殺了陳書吏,”代曉月扶著椅背,“但是割喉斷舌的手法不似尋常衙役?!?/p>
“這便要說劉滾子了,他的兵喬裝成死士,正是為了滅口。”柳今一望門外,天雖然大亮,但仍舊陰沉沉的,“孫務仁恐怕死也沒想到,他在這兒絞盡腦汁推卸罪責,那買家,抑或是該叫‘主子’,主子早已經把他們都當作死人了。”
“正是如此,陳書吏死后沒幾日,孫務仁便也失蹤了,衙門說他去州府商議籌糧一事,但嬸娘日夜都在衙門里守著,最清楚他出沒出縣?!蹦蠈m青背過手,“從那時起,我便知道這把借來sharen的刀不會輕易離開,稍有不慎,還會傷及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