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今一被推著向后走,半死不活的樣子:“我是說實話,你不是愛講實話嗎?怎么對別人講沒事,別人對你講你就發脾氣。本來啊,人死就這樣,要不然我們還用在這里辦差?你直接找個道士法師過來招他們幾個的魂不就能破案了。”
“你覺得你說得很在理?!贝鷷栽卤鞠敫钠綒夂偷卣務?,但是她們怪了,每次一談到那場仗,就會針尖對麥芒。代曉月怒極反笑:“從敗仗到收尸,你連一滴淚也沒掉。贏、贏!你心里只在乎贏,大伙兒是什么?是你用來證明自己能贏的墊腳石!”
柳今一抬起那只手,像認輸,她是真沒骨氣,一點也悔色也看不出:“做將軍的不在乎贏那還該在乎什么?我是想贏,你不想?那你去對廖娘說,說你不在乎?!?/p>
代曉月道:“你也配叫廖娘?這么久了,你睡得著嗎——”
“我怎么睡不著?你翻來覆去就這幾句話,你煩不煩?!绷褚唤K于露出不耐,“我睡得很好,每一天、每一晚,我從來夢不到歸心,我就不做夢。怎么樣,滿意沒有?沒臉皮,沒廉恥,你還要罵我什么?從敗仗開始你就一直罵,還沒有罵過癮嗎?你說她們是我的墊腳石,哈哈,那我呢,我是你的墊腳石??!”
代曉月驟然爆發了:“我是踩著你才成參將的嗎?狻猊牌給我是因為我能贏!你敗了只能怪你自己,是你草率輕敵!我有沒有叫你不要妄動?你聽了嗎?你只覺得自己天下第一!”
“那是我的糧,”柳今一反扣住她的手腕,“先鋒都走到我臉上了,老娘就是要打他們!”
代曉月說:“情報都是錯的,來的是戎白精銳!你憑什么打?憑你那破爛戒刀還是歸心的命?”
柳今一又笑:“你吃炮仗了是吧,聽見尤秋問提起劉滾子你就煩,聽見陶嬸提起關口戰敗你就忍不住找我撒氣。小姐脾氣永遠改不掉,一不高興就拉起個臉,等著所有人來對你賠笑……”
代曉月一拳打斷她的話,柳今一踉蹌著撞到門板,身上的骨牌“哐當”亂響。她像找死,臉也不擦,瞧著代曉月繼續說:“吵不過就動手,好威風,請問我是哪句話觸及了大將軍的霉頭?是劉滾子還是關口戰???你罵我的時候怎么不罵自己,我也早說了,南邊的丘八都不可信,你偏要信,以為他們會出兵救援,結果人沒來,一個人都沒來。劉滾子見死不救,你又在哪兒?”
代曉月喉間甘腥,嘴里是她咬破的傷,她沒解釋,而是擠出聲:“沒有援軍你就贏不了?當年你一個人搶著贏的時候怎么不喊我支援?那一場你說什么,你說你能贏一輩子……”
柳今一說:“別跟我提那一場?!?/p>
代曉月道:“不是你自己愛提嗎?贏了就四處招搖,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打了勝仗!多風光啊,柳時純,天授將星!別人夸你的話你一句都不辨,心里認了吧,所以飄得不成樣子,往后怎么樣?一場都沒贏過。”
柳今一說:“我讓你別跟我提那一場。”
代曉月冷笑:“我提怎么樣,我不提你就能裝死?外頭說你的話你早該聽聽了,等過了三十你就是沒用,還想贏,大將星,回頭看看你打的仗,你輸的比贏的多!”
骨牌再次“哐當”響,柳今一撞向代曉月,兩個人當即翻打在一團,她們這哪里是朋友,分明是仇人!上頭的辟邪娃娃劇烈搖晃,仿佛不知道該勸哪個。
這次換代曉月嘲諷:“戳你痛處了你不照樣動手,剛剛裝得人模狗樣!聽得了關口戰敗,聽不了自己贏,不就是怕讓人指著說嗎?最后那場你碰見戎白精銳,腦子里只想給自己打個翻身仗,敵我多寡都來不及看!我說你說錯了嗎?當年贏的那一場……”
“那一場、那一場!”柳今一突然拖起代曉月,像是失控,“我恨不得自己從來就沒有贏過那一場!”
火星轟然被點爆了,代曉月的怒氣直沖上來。她一頭撞在柳今一腦門上,接著摁住柳今一的臉,照著臉就是幾拳:“你別給我得了便宜還賣乖!沒有那一場你是什么?沒有那一場你就是個臭要飯的!狻猊牌你拿了,金銀山你躺了,輸了你才開始嚷,全天底下的好事要不要都給你占了!”
她們在這打得塵土飛揚,沒留神邊上來了個尤風雨。尤風雨握著把炒黃豆,皺著眉圍觀:“你們兩個不是將軍嗎?怎么打架跟個地痞流氓似的?!?/p>
柳今一被團素打得脾氣上來了:“我不就是個地痞流氓嗎!”
代曉月說:“你是要飯的,不要飯你就贏不了!過兩天好日子就忘形,賤!”
尤風雨摸兜,掏出一把小紙畫,一邊看一邊道:“她是要飯的,這我知道,墨畫片上早寫了,她以前還大字不識呢?!?/p>
柳今一抱頭,躲在手臂底下喊:“尤風雨,我告訴你啊——”
代曉月冷冷道:“她剛進狻猊軍的時候成天寫鬼畫符,還給廖帥寫信,狗屁不通的,全是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