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慌如同瘟疫,在那些心中有鬼的俘虜中瘋狂蔓延。
當天夜里,俘虜營爆發了更大規模的逃亡事件,上百個自知罪孽深重、害怕被舉報的俘虜,趁著夜色,鋌而走險,從各個方向試圖翻越柵欄逃跑。
然而,他們面對的,是早已嚴陣以待、裝備了燧發槍和強弩的天策軍巡邏隊。
更可怕的是,他們的逃亡企圖,往往還沒開始,就被同營棚里、害怕被連坐或者想立功減刑的“自己人”舉報了。
“那邊!西邊有人要跑!”
“快來人啊!這邊有人翻柵欄!”
“抓住他!他想跑!”
呼喊聲、哨子聲、槍聲、弩箭破空聲、以及被抓捕者的哀嚎咒罵聲,在寂靜的夜里此起彼伏。
火光下,一個個妄圖逃跑的俘虜被揪出來,捆得結結實實,如同死狗般拖走,丟進臨時設立的禁閉牢籠里。
等待他們的,將是更嚴厲的審查和最終的審判。
三天期限,在一種極其詭異而緊張的氣氛中過去。
俘虜營如同經歷了一場無聲的清洗,自首的、被舉報的、試圖逃跑被抓的,所有身上背負有傷害百姓罪行的俘虜,被一一甄別出來,單獨關押,登記在冊。
當王策的軍令第三條“自由選擇”開始實施時,呈現在眾人面前的,是涇渭分明的兩個群體。
一邊,是少的可憐的、經過初步核查基本清白的俘虜,共計八百人。
他們臉上帶著劫后余生的慶幸、重獲自由的激動,以及對未來的迷茫和一絲對王策那匪夷所思“仁慈”的難以置信,他們排著長隊,在登記點前做出選擇。
“大人……小的……小的想回家……家里還有老娘……”
一個中年漢子哽咽著,他領到了用油紙包好的三個雜糧餅子和一小塊沉甸甸的碎銀,還有一張蓋著延安府大印的路引。
他捧著這些東西,如同捧著稀世珍寶,噗通一聲跪下,重重磕了幾個響頭,才在士兵的催促下,一步三回頭地走向歸鄉的路。
“俺……俺沒家了……老家遭了旱災,人都死光了……俺……俺留下!俺有力氣,能干活!”
另一個身材壯實的青年,毫不猶豫地在“留下接受勞動改造”的冊子上按了手印。
選擇留下的,占了絕大多數。
希望,不知不覺在這片黃土之中開始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