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拖著潰爛的身軀,一寸寸向殿外爬去。
明黃的龍袍早已被黑血浸透,每移動一寸,就有腐肉從骨架上剝落。
就在指尖即將觸到門檻的瞬間,他的動作突然僵住。
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瞪得極大,最后定格在不甘與恐懼中。
陰司判官的聲音在虛空回蕩:“顧景珩,逆天改命,殘害生靈,判你魂魄永世不得超生,日日受剝皮抽血之苦。”
他的魂魄被鐵鏈拖入地府時,皇城上空的烏云終于散了。
10
消息傳到青崖山那日,我正在后山采藥。
弟子送來山下百姓的議論,說那暴君終于死了。
手中的藥鋤頓了頓,又繼續掘土。
師父站在不遠處看著我,欲言又止。
“師父不必擔心。”我抹了把額頭的汗,“弟子早已放下。”
這是實話。
自從那日從陰司歸來,我的身子就大不如前。
每逢陰雨天,關節便疼得厲害;走幾步就要歇息,再不能像從前那樣漫山遍野地跑。
最嚴重的是,師父說我的魂魄受損,終生不能再下青崖山一步。
我沉默地接受了這個結果。
只是每當夜深人靜時,總會想起那個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睛看看這個世界的小生命。
于是,我把女兒的靈位重新供奉在靜室,日日誦經。
三年后的一個清晨,師父推開靜室的門,晨光從他身后灑進來。
“那孩子已經往生了。”他說,“投在江南一戶善人之家。”
我手中的經卷“啪”地掉在地上,眼淚終于落下來。
“多謝師父。”我跪地叩首,“弟子余生,就在青崖山贖罪。”
師父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我的白發。
山風穿堂而過,卷走了最后一絲執念。
從此青崖山上多了一個沉默的守山人,守著晨鐘暮鼓,守著四季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