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得發藍,入夏的熏風攜著熱意撲面而來。
岑桉的心卻像浸在冰水里。
她的意識似是被扯成了兩半,一半在聽大漢絮絮叨叨講陳年舊事,另一半在無限循環他在屋前的那句回答。
“是啊,早走了,難產走的。
村里的女人就這樣,是命,得認。
”他是這么說的。
程杉學聰明了,這次一句話也沒說,只是眼睛瞪得滾圓,眼神控制不住地往岑桉那里飄。
如果岑桉能聽到他的心聲,一定會被吵得心煩意亂。
他腦袋里像安了個警報,從聽到“當媽的走得早”開始,那警報就一直在嗚嗚響,還伴隨著“鬼啊——”的尖叫聲。
他想回家。
他這輩子都不想旅游了。
大漢長得五大三粗,結實魁梧,話倒是又密又多,根本不用旁人引導,就把自家的瑣事抖落了個干凈。
他說他叫荀叔遠,是老村長的三兒子,頂上有兩個哥哥,一個堂的一個親的。
老大荀伯成,也就是荀小妹的爸爸,是老村長親哥家的獨苗,后來才記在他的名下,結婚成家后就搬到湖東畔的單屋住了;老二荀仲安早些年意外過世,有個兒子叫荀耀,是他媳婦王春花一手拉扯大的。
王春花從隔壁王家村嫁過來,剛懷上荀耀沒多久,荀仲安就沒了。
村里有人嚼舌根子,說她克夫,老村長不信這些,一直待她親厚,但公媳得避嫌,他就托荀小妹的媽媽照顧她,直到她生出了個大胖小子,荀小妹的媽媽也懷上了。
荀伯成整日不著家,沒人知道他在忙活些什么,每天都往外邊跑,跟家人關系也不冷不熱,反倒是王春花她們妯娌間感情還不錯。
但家里人口多了,吃飯的嘴也就多了,荀叔遠就是這個時候回來的。
他早年在城里務工,有一把子力氣,回村后家里的地都是他在打理,老村長這才安享晚年。
岑桉從西院到正屋一路上都沒怎么開口,她把已知的信息捋了又捋,感覺腦海里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叫囂著“他們都不是什么好人”,另一個勸慰她“這其中肯定有什么誤會”。
兩次加起來滿打滿算,她總共見到了荀家村五個人,荀小妹和荀叔遠中間一定有一個人在說謊,嬸子王春花是上次害她性命的元兇,再排除掉她根本沒法溝通的老村長,眼下她只剩下一個人可以當作突破口。
——那個疑似知情的男人。
岑桉越想越覺得靠譜。
那個人看起來知道不少,普通話也標準,目前為止還沒有害過她。
最重要的是,他的手機能夠聯系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