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臺驚魂,真假虞姬
梨園鎮的戲樓今晚格外熱鬧。紅燈籠從樓門一直掛到巷尾,映著石板路上的水漬,紅得像淌血。鳳儀班的《霸王別姬》剛唱到“漢兵已略地,四面楚歌聲”,臺下的叫好聲就快掀翻了屋頂。
蘇晚意站在后臺的側幕條后,指尖捏著那半塊玉佩,手心的汗把玉佩浸得發潮。她剛換上戲服,水紅的綢裙上繡著白梅,正是三姨太生前最愛的樣式。臉上的油彩還沒干透,胭脂的甜香混著后臺的脂粉氣,嗆得她有些發暈。
“蘇小姐,班主請您上臺?!背嘀鞯母嗾驹谒砗?,聲音像砂紙磨過木頭,“他說,您這身扮相,比當年的三姨太還像虞姬。”
蘇晚意的指甲掐進掌心。她知道楚班主在試探——三姨太當年就是憑著一曲《霸王別姬》成了沈硯之的枕邊人,如今讓她穿通樣的戲服上臺,是想看看她到底有幾分膽識,又或是想借戲臺殺了她,給沈硯之一個“交代”。
“告訴班主,我這‘虞姬’,得配真‘霸王’才肯唱?!彼龑χR子理了理鬢角,銅鏡里的人影涂著厚厚的油彩,眉眼間竟有了幾分三姨太的影子。
跟班的臉色僵了僵,轉身去回話。蘇晚意趁機往后臺深處退了兩步,那里堆著幾箱戲服,箱子上落著層薄灰,唯有最上面的那箱,鎖扣是新擦過的,泛著銀亮的光——早上她借著找水喝的功夫看過,里面裝的不是戲服,是用油布裹著的步槍。
“楚班主說,‘霸王’這就來?!备嗷貋頃r,手里多了把長劍,劍鞘是鯊魚皮的,上面鑲著顆紅寶石,在油燈下閃著妖異的光,“這是三姨太當年用的劍,班主說讓您用它壓軸?!?/p>
蘇晚意接過劍,指尖觸到冰涼的劍鞘,突然想起三姨太信里的話:“靜園地磚下,有他通敵的鐵證?!倍嘀鞔丝套屗眠@把劍,怕是早就知道三姨太留了后手,想借她的手,把“鐵證”徹底毀掉。
戲臺上傳來“哐當”一聲鑼響,虞姬自刎的戲碼快到了。臺下的叫好聲浪里,突然混進個熟悉的聲音,冷得像冰:“楚班主倒是好興致,這時侯還在聽戲?!?/p>
是沈硯之!他竟然這么快就到了!
蘇晚意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剛要躲進戲服箱后,就被楚班主的人架住了胳膊?!疤K小姐,該您上場了?!备嗟牧獯蟮皿@人,將她往戲臺中央推去。
聚光燈“唰”地打在她身上,刺得她睜不開眼。臺下黑壓壓的人頭里,她一眼就看到了沈硯之——他穿著軍裝,坐在第一排,指尖捏著茶杯,杯沿的水汽模糊了他的臉,卻掩不住眼底的殺意。
楚班主就坐在他旁邊,臉上戴著張銀色的面具,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雙笑盈盈的眼睛,正對著她緩緩舉杯。
“這位是……”臺下有人竊竊私語,“看著面生得很啊?!?/p>
“聽說是楚班主新請的角兒,專唱虞姬的?!?/p>
蘇晚意握著那把劍,手心的汗順著劍柄往下淌。她知道,此刻臺下不僅有沈硯之的人,肯定還有沈硯清派來的眼線,甚至可能有周科長的暗探——這戲臺,早成了各方勢力角力的殺場。
胡琴再次響起,是《夜深沉》的調子,急促得像心跳。蘇晚意定了定神,提起裙擺,朝著扮演霸王的老生走去。那老生臉上涂著黑臉,眼神卻直勾勾地盯著她手里的劍,像是在暗示什么。
“大王……”她開口時,聲音竟有些發顫,不是裝的,是真的怕。怕這一劍下去,自已就成了真的虞姬,死在這戲臺上。
沈硯之的目光始終鎖在她身上,指尖在茶杯上輕輕敲著,節奏和胡琴的拍子重合,像是在給她“伴奏”。楚班主則把玩著手里的玉佩,那玉佩在燈光下泛著光,正是春桃那半塊的另一半——他果然和蘇家的滅門案脫不了干系。
唱到“從一而終”時,蘇晚意突然改了身段,不是虞姬拔劍自刎的姿態,而是將劍指向臺下的楚班主,聲音陡然拔高:“這霸王帳下,藏著多少冤魂?!”
臺下瞬間死寂。
楚班主臉上的笑僵了,面具下的嘴角微微抽搐。沈硯之猛地放下茶杯,杯底磕在桌上,發出清脆的響。
“蘇小姐這戲,唱得倒是別致?!背嘀鞯穆曇敉高^面具傳出來,悶悶的,像隔著層棉花,“只是這虞姬,怕是記錯了戲文?!?/p>
“我沒記錯,”蘇晚意握著劍,一步步走向臺口,油彩下的臉因憤怒而發燙,“三姨太是不是也唱過這出?是不是也像我這樣,指著你問過通樣的話?!”
“放肆!”楚班主身后的保鏢猛地站起來,手按在腰間的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