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的敕令比海風來得急。
武后新派的御史剛到揚州港,就把查貨的木牌往碼頭一插:“太后有令,精鐵、熟銅不許出港!尤其恪記商隊的貨,箱箱都得開箱驗!”
碼頭上頓時亂了套。
恪記的管事正指揮著搬犀角,見御史帶著兵卒圍過來,趕緊往船艙躲——這些精鐵是要運去安西造連弩的,真被搜出來,怕是要按”私販軍械”治罪。
御史姓周,是武后的心腹,踩著跳板就往船上闖:“都給我站住!誰要是敢動,就當抗旨論處!”
他手里舉著鐵尺敲貨箱,”聽說恪記的船總裝些香料?我倒要看看,是真香料還是假鐵器!”
消息傳到安西時,李恪正看著杜明月新造的藤甲發呆。
這甲比之前的厚半寸,表面刷了層桐油混橡膠的漆,拿箭射上去”當”地彈開,箭頭只留個白印。
”武后這是要掐咱的嗓子眼。”
杜明月把藤甲往案上一放,”精鐵運不過來,連弩的箭簇就造不出來。南洋的銅砂也卡在港口,琉璃作坊的熔爐都快歇了。”
秦紅梅從外面進來,手里捏著張海圖:“周御史帶了二十艘巡邏船堵在瓊州海峽,專查掛恪記旗的船。”
她指著圖上的紅點,”但咱在南洋的船早換了旗,掛的是嶺南馮氏的商號。”
李恪指尖敲著海圖笑:“馮盎的孫子馮元常是個聰明人。
讓長孫沖去遞話,咱出香料,他出船,利潤分他三成——他在嶺南占著地盤,武后還得靠他鎮百越,不敢動他。”
嶺南的馮府里,馮元常正捧著杜明月送來的琉璃盞看。
盞底刻著”安西督造”的小字,卻蒙著層薄釉,看著跟嶺南本地窯口的貨沒差。
”蜀王倒是會藏拙。”
馮元常對長孫沖笑,”這琉璃在波斯能換十匹好馬,卻只算普通貨過港。行,我讓人把精鐵混在甘蔗里運——甘蔗汁黏糊糊的,查貨的摸不出鐵味。”
沒過幾日,瓊州海峽的巡邏船就查著艘運甘蔗的貨船。
兵卒揮著刀劈甘蔗,劈了十幾根都是甜水,周御史氣得踹箱子:“走!去查下一艘!”誰知道船底暗格里,正躺著用油布裹好的熟銅錠,被甘蔗汁浸得發黏,誰也沒留意。
安西的作坊里,杜明月正盯著爐子里的鐵塊看。
鐵塊是本地鐵礦煉的,以前總帶著砂眼,這會兒她讓人往爐里撒了把硝石粉——是從南洋運來的硝石礦,比中原的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