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坊外的瓷窯正燒新瓷。
杜明月讓人在瓷瓶上畫波斯的獅子紋,燒出來擺在貨棧里,嶺南來的馮元常一眼就看中了:“這得運去大食!那些白袍子準愛!”
他剛處理完周御史的事——說是船底裂了道縫,得糊三層水泥才能走,硬是拖了二十天,等周御史回到揚州,銀錠上的”恪”字早被磨得沒影了。
”武后那邊又查甘蔗船了?”李恪遞給他個新出爐的瓷杯。
馮元常接過來抿了口茶笑:“查唄!咱現在往甘蔗里混胡椒藤,兵卒劈著劈著就打噴嚏,哪有心思翻暗格?”
他壓低聲音,”不過倭國那邊有點動靜——有個遣唐使總往作坊附近晃,說是想學制瓷,眼神卻老往鐵匠爐瞟。”
這話沒放在心上。
直到半月后,第一批仿造的鑌鐵刀出爐,李恪讓人拿繳獲的倭刀試斬——”咔嚓”一聲,倭刀斷成兩截,鑌鐵刀上只留個白印。
圍觀的人正喝彩,突然見角落有個穿和服的人臉色煞白,手里的茶杯”當啷”掉在地上。
秦紅梅眼尖,認出是之前軟禁的倭國使者:“你在這干啥?”
使者腿一軟就跪了,指著鑌鐵刀結結巴巴喊:“求求殿下賜賜一把!回去回去獻給天皇!”
李恪看著他發亮的眼睛,突然想起周御史那箱銀錠——倭人向來眼饞中原的好東西,要是讓他們學了鑌鐵鍛造他沒接話,只對秦紅梅使了個眼色:“把人送回驛館,看好了。”
風從作坊的窗縫鉆進來,吹得爐火晃了晃。
波斯鐵匠還在教工匠揉鐵坯,叮當的錘聲混著瓷窯的悶響,倒也熱鬧。
可李恪望著倭國使者消失的方向,心里總覺得不踏實——那眼神不只是貪婪,更像看見了救命稻草。
程咬金拎著剛鍛好的刀過來:“殿下,這刀送我唄?下次見著周御史,給他劈個下馬威!”
李恪接過刀,指尖在刀刃上輕輕劃了劃。
刀刃冰涼,卻比長安的敕令更讓人心里發沉。
他突然想,或許該讓馮元常查查,那倭國使者最近有沒有跟武后的人接觸。
畢竟,鑌鐵這東西,落在朋友手里是寶貝,落在敵人手里就是催命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