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林野踢飛腳邊的空易拉罐,金屬碰撞聲在老巷里蕩出三圈回音,又被兩側斑駁的墻皮吞了回去。
剛被老板用“公司優化”打發走,兜里只剩三張皺巴巴的十塊錢,連明天的房租都夠不上。他仰頭盯著巷頂——這里是老城區的“褶皺地帶”,電線像絞在一起的蛇,把天空切割成碎塊,偶爾有不屬于這個時代的光斑閃過,比如上周有人看到墻縫里滲出民國時期的黃包車輪廓,再比如此刻,巷尾那盞壞了半年的路燈,突然閃了閃,投下一片帶著木紋的暖黃。
“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別多。”林野嗤笑一聲,正要轉身,眼角余光瞥見三個穿黑風衣的人影,正把一個老頭堵在巷尾的垃圾堆旁。
老頭背對著他,佝僂的身子裹在洗得發白的中山裝里,最詭異的是他周身——漂浮著上百個半透明的“影子”,像是被打碎的幻燈片:有穿著長袍的人在寫毛筆字,有戴著護目鏡的人在炸試管,還有個虛影反復讓著“把蘋果拋向空中”的動作,蘋果卻始終沒掉下來。
“交出‘168號褶皺’的錨點,”為首的黑衣人聲音像砂紙擦過鐵板,“時序局的規矩,你該懂。”
老頭猛地轉身,林野看清他的臉——皺紋里嵌著灰,但眼睛亮得驚人,手里緊緊攥著個東西,那東西發出的光,比剛才路燈的暖黃更亮,凝成一團拳頭大的、旋轉的虛影:像是無數本線裝書在互相穿透,書頁上的字快得看不清,卻隱約能認出“力學”“原理”之類的詞。
“那是……可能性結晶?”林野腦子里突然蹦出這個詞,嚇了自已一跳。他從小就偶爾能看到這些“不該存在的影子”,醫生說是視神經異常,他自已也只當是幻覺。
但此刻,那三個黑衣人腰間的徽章,讓他后頸發麻——徽章是個正在愈合的裂痕圖案,和他小時侯在醫院檔案里瞥到的“時序異常處理局”標志,一模一樣。
“不懂什么局,”老頭把那團光往懷里按了按,“這是老陳頭一輩子的念想,憑什么給你們?”
“頑固。”黑衣人抬手,掌心浮現出一道淡藍色的光紋,像根柔軟的繩索,瞬間纏上老頭的手腕。老頭痛呼一聲,手里的光團脫手飛出,直直撞向林野的臉。
林野下意識伸手去擋,指尖觸碰到光團的瞬間,像是插進了一塊溫熱的果凍。無數信息碎片猛地沖進腦海:蘋果落地的瞬間被無限拉長,公式在黑暗中發光,一個戴著假卷發的人對著空氣怒吼“為什么它不掉下來”……
“掠奪——”
一個陌生的聲音在他喉嚨里響起,不是他的,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林野眼睜睜看著自已的手猛地攥緊,那團光在他掌心劇烈掙扎,最終“啵”地一聲消散,化作一道暖流鉆進他的胳膊。
與此通時,巷尾的黑衣人突然罵了句臟話:“錨點消失了!褶皺塌了!”
林野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身l里多了點什么——他看向那三個黑衣人腰間的槍,腦子里自動浮現出一行字:“受力臨界點:扳機彈簧,03牛頓。”
下一秒,他幾乎是本能地抬腳,踢向旁邊堆著的空酒瓶。酒瓶飛出,精準撞在離他最近的黑衣人手腕上。那把槍像被無形的手捏住,“咔噠”一聲,扳機卡住了。
“是悖論敏感l!”為首的黑衣人臉色驟變,“抓活的!”
林野撒腿就跑,身后傳來老頭模糊的喊聲:“別用那力量……會改命的!”
他沒回頭,一口氣沖出老巷,撞進主街的霓虹里。直到跑過三個路口,才扶著墻大口喘氣。這時他才發現,自已右手手背上,多了個淡金色的印記,像個沒寫完的公式。
而剛才那條巷的路牌,不知何時從“福安里”,變成了“牛頓巷”。
林野低頭看著手背上的印記,心臟狂跳。他不知道“時序局”是什么,不知道那老頭說的“改命”意味著什么,但他清楚地知道——剛才鉆進身l里的那股暖流,讓他此刻看這個世界的眼神,徹底不一樣了。
那些漂浮的“未發生”影子,在他眼里變得無比清晰,像掛在枝頭的果子,等著被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