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宗皇帝怔住了,心慌地看向了裴司堰。
裴司堰抬眸,唇邊凝著一個譏誚的笑,直直迎上他的視線。
他陡地想起那個雪夜,母后溫婠自絕而亡,穆宗皇帝從譚貴妃的床榻上匆匆趕來,抱著她的尸身悲痛萬分,悲慟欲絕。
可他一轉頭,狠狠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臉上,厲聲怒斥:“沒用的東西!連你母親都留不住,留你何用?”
裴司堰的臉瞬間腫了起來,唇角滲血,忍著痛楚,可憐無辜不解地看著他。
可那只可怖的大手立馬掐住了他的脖頸,“你怎么不隨她一同去死?”
在他窒息前,皇帝終于松開了手。
那一夜,他失去了母親,也再也沒了父親。
破曉時分,皇帝赤著眼去而復返:“你母后自請入冷宮,竟還敢自戕——膽大包天,不忠不孝,實乃有負天恩!她不配為后,既不給朕留體面,朕又何須顧全她的身后之名?”
“朕要將她的魂魄拘于人世,叫她睜眼看清楚,朕究竟配不配做這大周的天!”
他平靜地說:“父皇本就是天子……何須向人證明?”
果然,穆宗皇帝聽過之后,再未提要他去死的話語,反而命他搬出冷宮。
他不適合做溫婠的夫君,更不適合做大周的天子!
裴司堰恨自己的弱小,哪怕明知母后是被他逼死,也不敢對他表露出半分怨氣,還不得不像旁人一樣曲意逢迎、茍且求生。
他終于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這里,審判他!
他與這天下萬千黎民一樣,憎惡這個昏聵虛偽的皇帝。
他從來,都不配為君。
穆宗皇帝不可置信,徹底看清了裴司堰眼底是不加掩飾、赤裸裸的鄙夷和嫌惡,他是想毀了作為帝王的這一生。
他驟然回神,惶恐地高喊,“孽障,你還想造反嗎?來人,來人……護駕!”
皇室的聲音響徹整個大殿,可沒有一個禁軍敢上前。
皇帝氣血翻涌,指著他的鼻子,繼續咆哮,“大逆不道,你這個不忠不孝的東西,跟你母親一樣不識抬舉。來人,沈硯舟讓皇城司的人來!”
沈硯舟伏跪在地上,嗓音艱難,“回稟圣上,皇城司的人已被禁軍悉數圍在北苑,沒有太子的旨意,不得出入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