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抓緊他的手,慢慢平靜下來。
余笙以前也想過這個問題。
人是會幻想的動物,新手父母在孩子牙牙學語的時候就會幻想將來從電視里看見自己孩子xiong有成竹演講的樣子,高三考生埋頭默寫數學公式時會幻想牽著喜歡的人走在大學校園里。
但不幸的是余笙從來沒能那些幻想具象化,甚至連自己將來也許會在舞臺上表演的場景都想像不出來。每當她試圖眺望未來的時候,她只看到濃重的霧和腳下很短的一截路。
長時間的靜謐后,周衍說:“去睡覺吧,很晚了。”
余笙摟上他的脖子,頭靠在他肩膀上,她嗅到風藏進他短發里的煙味。
這種味道她再熟悉不過,在宿舍里聞了三年,她的室友總在浴室里偷偷摸摸抽煙。在英式貴族私立女校,抽煙是絕對的禁忌。
但她親愛的室友來自自由的美利堅合眾國,對正米字旗所有的規矩都嗤之以鼻,但萬一抽煙被發現,上報給家長的后果不堪設想。于是余笙變成對方提防宿管的戰友。
宿管對余笙的信任度顯然高于對她的室友,即便余笙每次查寢都在浴室洗澡,宿管也從沒懷疑過。她那張乖巧的亞洲面孔一看就干不出壞事。
“我室友以前也抽煙,她是一個性格很好的。有一天我醒了,聽見她在隔壁床上哭。你知道的我經常睡到一半醒來。原來她的外公得了肺癌,在梅奧診所花了上百萬美元,但是還是沒有治好。她回美國參加葬禮,走之前拜托我處理她剩下的煙。”
宿舍的垃圾有人統一處理,余笙不敢冒險,所以她在一節排球課上偷偷溜到花園,把她室友的打火機和煙盒一起埋在那顆巨大的梣樹下。
煙盒上丑陋骯臟的圖片她記憶猶新。
余笙吸著鼻音說:“所以你以后別再抽煙了。”
周衍揉了揉她的后頸:“不會了。”
她固執道:“你要保證。”
“我保證。”
周衍的手挪開時蹭到她順滑的頭發,他倏地意識到一件事,她很久沒去染過發了,那些新生的黑發安然無恙地從她軟茸茸的頭頂冒出。
余笙俯在他耳邊小聲說:“周三,我們都要往前看。”
周衍的大腦空白一秒,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說什么?”
她沒有再回
答。
實際上她今天晚上沒有回答過他任何一個問題。
余笙軟軟地靠在他肩膀上,那句話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他們都要往前看,往前走,在將來彼此看不見的日子里,熠熠生輝。
她雖然看不見自己的未來,但能想象關于他的場景。他走在牛津的校園里,美式口音顯得不合群,但他肯定可以毫不費力理解教授講的知識,課后會肯定會有女孩子找他要電話號碼。那雙桃花眼就是為此而生的。
就像她的斷眉預示著她人生中一次又一次厄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