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冷呵了一聲,站起來,跟在王深后面。
步入另一間私人休息室,周承鐘正在桌前沏茶,滾水里的茶葉條索細嫩,色澤翠綠,散發出淡淡的蘭花清香。
周衍看著周承鐘的裝模做樣,拉開他對面的椅子坐下:“什么事?”
周承鐘不急不慢地倒了一杯熱茶,紫砂茶杯在桌上旋轉兩圈:“和云能科技的合作,準備得怎么樣?你的航班前面還有幾十架沒飛。我也要飛香港,你和我一起。”
私人航線要提前申請。周衍絲毫不懷疑,就算今天的航班沒有因為暴雨停擺,周承鐘一樣會在機場逮住他。
“我怎么不知道一個小小的合作案,還要集團的大董事長親自出面過問。”話語間的嘲諷意圖顯而易見。
被紫砂圍繞的熱茶從杯子里抖出一圈,暈開在桌面上,緩慢爬行。
“周衍你什么態度?!”周承鐘怒道,“我是你爸,問兩句怎么了?”
“噢,原來你是在問你兒子。我以為你是在問你下屬。”周衍譏笑,“資料不是早在你桌上擺過了?你沒過目簽字,誰批我去的香港?怎么?現在打算告訴我你覺得價格不到位?”
周承鐘到底在商場上混跡多年,很快收起脾氣,平穩如山地開口:“價格沒問題,你壓得很漂亮。”
比他預想中的價格還低了兩個點。
“那你還想問什么?”
周承鐘按了按眉心,露出疲態:“你準備什么時候去瑞典看你媽?她上次跟我通話,說很久沒見過家里人了。”
周承鐘和沈玉雅屬于政治聯姻,兩個人沒有感情,在外人眼里卻舉案齊眉。生下周衍后,任務完成,沈玉雅搬去瑞典長居。
周衍低下頭,手指摁在桌面的水痕,靜靜地一道一道劃開。
“你不是她家人嗎?即使在法律上,很多事配偶的優先級都在子女前面。”
再次抬頭,周衍似笑非笑:“我上次去哥德堡是一年前,那你呢?”
周承鐘一時啞言。他和沈玉雅的婚姻也只存在于那個法律層面的紅本上。
周衍的臉容一點一點冷下來,歸于寂靜,語氣如同一望無際的白皚皚的冰川:“周承鐘,你也挺失敗的。”
“我先走了。您愛去香港就去。您也挺久沒去過太平山了。”
周衍站起身,主動結束了這次父子間并不暢快的談話。
走到休息門口,他突然回頭看眼桌上的茶寵擺件,遠遠地開口道:“再提醒一下,您泡的是黃山毛峰,不是紅茶,用不了滾水。”
休息室又安靜下來。
周承鐘看著茶葉和紫砂光澤油潤的褐色融為一團,在一杯水里深不見底,不知該喜還是該憂。
難怪那些合作商在酒桌上不說周衍像他,而說周衍像老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