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璟昱站在縣衙大堂的青磚地上,腳底傳來刺骨的寒意。
他微微垂著眼,目光落在身前三尺處一塊龜裂的磚縫上。
磚縫里頑強地鉆出一株不知名的小草,已經枯黃,卻仍固執地攀附在磚石之間。
“王生,抬起頭來。
”一個威嚴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王璟昱緩緩抬眼,看到新任縣尊大人端坐在案后。
縣尊約莫四十出頭,面容清癯,三縷長須垂至xiong前,一雙眼睛精光內斂,此刻正帶著明顯的興趣打量著王璟昱。
他穿著嶄新的青色官袍,xiong前補子上那只振翅欲飛的鵪鶉顯得格外醒目。
案幾左側坐著本縣名儒張時敏先生,一襲深藍道袍,面容慈祥卻目光如炬。
右側則站著他青陽書院的塾師錢希寵,正緊張地搓著手,但眼中難掩一絲激動和期待。
角落里,幾個書吏和衙役也伸長了脖子。
“童生王璟昱,拜見縣尊大人,拜見張先生。
”王璟昱長揖到地,聲音清朗,不卑不亢。
新任縣尊微微頷首,嘴角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免禮。
王璟昱,本官履新余姚不久,翻閱舊檔,便對那樁牽扯漕糧貪污案。
聽聞你為破案立下了關鍵功勞?”王璟昱心頭微動,沒想到新縣尊甫一見面,提的竟是此事。
他恭敬答道:“大人過譽。
學生當時只是恰逢其會,察覺了些許不合常理的地方。
正逢錦衣衛查案,鄭賊在余姚貪污腐敗、以權謀私的事跡敗露,這才是破案的關鍵。
”“恰逢其會?”縣尊輕笑一聲,身體微微前傾,目光更銳利了幾分,“錢先生前日又向本官力薦,言你不僅心思縝密,更有過目成誦之能。
三日前只看了一遍《春秋·隱公》篇,便能一字不差地默寫出來?”他一邊說著,一邊從案上拿起一本《春秋》,指尖輕輕敲擊著封面,顯然對王璟昱的興趣遠不止于破案。
“學生慚愧,記性略好而已。
”王璟昱依舊謙遜。
堂下傳來幾聲壓抑的驚嘆。
新縣尊對王璟昱的特別關注,尤其是直接點出漕運案之功,讓眾人對這個寒門學子的分量有了新的認識。
“略好?”縣尊的笑意更深了,他隨手翻開《春秋》,動作帶著考較的意味,“那本官倒要親眼見識見識。
《莊公十年》‘春王正月,公敗齊師于長勺’后,接哪一句?”堂內霎時安靜得落針可聞。
錢希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