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的院墻被加固粉刷,雖依舊簡樸,卻干凈整潔。
堂屋的破舊桌椅換成了結實耐用的榆木家具。
最顯眼的變化,是院子東側新搭起了一個寬敞的草棚,棚下整齊排列著五架改良過的五錠紡車,除了孟氏和巧慧,又多了兩位從鄰村招來的手腳麻利的婦人。
紡車日夜嗡鳴,細密的棉絲混紡紗線如同銀亮的溪流,源源不斷地纏繞在錠子上。
“云織記”的招牌,雖未正式掛起,卻已在余姚和杭州的小范圍內悄然傳開。
趙楠每日埋首于賬冊、工藝改良圖紙和與慶余堂松江分號、杭州總號頻繁往來的信函中。
她像個不知疲倦的陀螺,一面要確保“云霞布”的質量和產量,一面要籌劃“錦霞緞”的試制,還要處理原料采購、工錢發放、成品運輸等一應雜務。
手腕上的瘀痕早已消退,留下淡淡的印記,如同她心底那些不為人知的艱辛,被忙碌深深掩埋。
這段時間王璟昱閉門苦讀,為秋闈做準備,就在昨天秋闈正式結束,九月才發榜。
而相約的京城之行也即將到來。
謝允之留下的幾卷珍貴典籍和時文集,被他翻閱得卷了毛邊。
偶爾,他會步出書房,站在廊下,靜靜看著草棚里那個纖瘦卻異常挺拔的身影。
她時而俯身指導婦人操作紡車,時而在小桌前凝眉書寫,神情專注而堅定。
陽光穿過草棚的縫隙,在她身上灑下跳躍的光斑。
每一次目光的短暫交匯,都無言,卻仿佛有千言萬語在無聲流淌。
啟程前夜,趙楠將一只沉甸甸的靛藍粗布包袱放在王璟昱收拾好的行囊旁。
“里面是我讓巧慧姐用幾件‘云霞布’做的里衣,穿著舒服些。
還有些路上應急的散碎銀子。
”她聲音平靜,頓了頓,又從袖中取出一個更小的、用素白細布縫制的荷包,“這個是些提神醒腦的藥材,還有一張五十兩的‘通興隆’銀票,京城分號可兌。
窮家富路,別委屈了自己。
”王璟昱看著那素白的荷包,針腳細密,一角同樣繡著一朵微小的云紋暗記,與他袖中那個已有些磨損的香囊如出一轍。
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夾雜著酸澀,猛地沖上心頭。
五十兩!這幾乎是“云織記”初期運作的大部分流動本錢!她竟毫不猶豫地給了他!他想推拒,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家里用度可夠?作坊那邊…”“放心。
”趙楠打斷他,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慶余堂的定金夠周轉。
第一批‘云霞’的樣品快出來了,若沈老東家滿意,訂單只會更多。
家里有我。
”“家里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