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中,枸杞菊花依舊,但這一刻,羊城的陽光灑下,將茶水映照得如同琥珀,溫暖而璀璨。
新的征程,即將開啟。這一次,他要做的,不僅僅是治病救人,更是要為中醫,為這個民族,種下一片能夠萬世長青的百草園。
廣南之行的風波,以一種近乎摧枯拉朽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當周翊聰回到京郊基地時,迎接他的是一場堪比過年的狂歡。羅正骨難得地沒有打拳,而是親自下廚,用基地里自己種的食材,張羅了一大桌子菜。道格拉斯這個金發碧眼的老外,居然學會了扭秧歌,舉著一瓶茅臺,非要拉著周翊聰拜把子,嘴里還振振有詞:“周,我的兄弟!你就是東方的上帝!不,上帝見了你,都得問問自己有沒有腎虛!”
陳斌則像個守財奴,抱著筆記本電腦,一遍遍地刷新著后臺數據,嘴巴咧得快要到耳根子。“聰哥,八千萬!整整八千萬聲望值啊!咱們的聲望池都快溢出來了!還有那個【藥王孫思邈的藥理心得】,我的天,這可是藥王啊!系統商城里想兌換個殘篇都得幾百萬聲望,您這直接拿了個初級版!發了,我們徹底發了!”
整個基地都洋溢著一種打了大勝仗的喜悅。只有劉明遠,在喧囂中找到了獨自喝茶的周翊聰。
“廣南這一仗,打得漂亮。”劉明遠遞過來一份文件,神色卻不像其他人那般輕松,“但是,這也把我們,把你,徹底推到了風口浪尖上。你動的,是國際醫藥資本最肥的一塊蛋糕,他們不會善罷甘甘休的。而且,錢立群倒了,但滋生錢立群的土壤還在。”
周翊聰呷了口茶,目光落在文件上。這是一份來自最高衛生部門的紅頭文件,標題赫然是——《關于啟動“國醫圣手”重點人才培養計劃的征求意見函》。
文件里,對周翊聰在廣南的表現給予了極高的評價,稱其“以一人之力,挽救一省之疫,彰顯了中醫藥在重大公共衛生事件中的獨特價值與磅礴偉力”。因此,國家層面決定順勢而為,啟動一項名為“國醫圣手”的戰略計劃,旨在發掘和培養一批能夠像周翊聰一樣,既有深厚理論功底,又有強大臨床實戰能力的中醫頂尖人才。
而這份意見函,就是專門發來,邀請周翊聰擔任該計劃的“總設計師”和首席導師。
“這是好事。”周翊聰放下茶杯,手指在文件上輕輕敲了敲,“廣南的事也讓我看清楚了,只靠我一個人,就算渾身是鐵,又能碾幾根釘?中醫要復興,靠的不是一個神,而是一群人。一群能打硬仗,敢打勝仗的人。”
劉明遠嘆了口氣:“理是這個理。但是,人從哪兒來?怎么培養?這才是天大的難題。文件我看了,初步的設想,還是依托現有的幾所中醫藥大學,選拔尖子生,組建‘國醫圣手’實驗班。但……恕我直言,那套體系,已經爛到根子上了。”
他的話毫不客氣,卻是一針見血。
當下的中醫教育,早已被西醫的模式同化得面目全非。學生們每天背誦的是藥理分析、化學成分,研究的是小白鼠的實驗數據,卻連最基本的藥材都認不全,更別提號脈望診。教材里,《黃帝內經》和《傷寒雜病論》被當成歷史文獻來讀,而不是治病救人的指導思想。五年本科,三年碩士,再加三年博士,培養出來的“高材生”,面對真正的病人,連個感冒都不敢開方子。
“讓他們來培養‘國醫圣手’?”劉明遠自嘲地笑了笑,“那不是緣木求魚嗎?最后培養出來的,不過是一群更會寫論文,更會用西醫儀器來‘解讀’中醫的‘科研人員’罷了。真到了廣南那種戰場上,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這番話,讓喧鬧的基地都安靜了下來。陳斌也不再傻樂,他想起了自己當初在醫院實習時的無力感,深有同感。
幾天后,京城,一間不對外開放的會議室。
長條形的會議桌旁,坐著的都是跺跺腳能讓整個醫療界抖三抖的大人物。坐在主位上的,是一位主管科教文衛的副國級領導,神情溫和而威嚴。他的左手邊,是幾位德高望重的中醫界泰斗,白發蒼蒼,神色復雜。而他的右手邊,則是一位戴著金絲眼鏡,氣質儒雅的院士,他叫王博年,是國內西醫界的領軍人物,尤其在循證醫學領域,是絕對的權威。
周翊聰和劉明遠,坐在最末席。
會議的議題,正是“國醫圣手”計劃的具體實施方案。
“周翊聰同志的貢獻,我們有目共睹。廣南的成功,也證明了中醫藥大有可為。”領導率先定下基調,目光掃視全場,“今天請大家來,就是想集思廣益,怎么把這件利國利民的大好事,辦好,辦實。”
話音剛落,一位須發皆白的老中醫,清了清嗓子,緩緩開口:“中醫的復興,關鍵在于傳承。我認為,還是要回歸傳統,尊師重道。應該由我們這些老家伙,一人帶幾個徒弟,口傳心授,手把手地教。現在的大學教育,太浮躁,丟了我們中醫的根。”
他的話,引起了其他幾位老中醫的點頭附和。
然而,西醫界的王博年院士卻微笑著搖了搖頭,扶了扶眼鏡,慢條斯理地說道:“前輩們的心情我理解,但時代在發展,醫學也在進步。我們現在提倡的是‘科學’,是‘標準’。口傳心授的模式,固然有其價值,但缺乏可復制性,也難以量化評估。一個學生學得好不好,不能憑老師一句話說了算。我個人認為,‘國醫圣手’的培養,更應該注重與現代醫學的結合。比如,我們可以用最先進的分子生物學技術,去研究‘清瘟敗毒飲’的每一個成分,在細胞層面是如何起作用的。把‘氣’、‘陰陽’這些概念,用現代科學的語言,清晰地定義出來。這樣培養出的人才,才能真正地與國際接軌,讓中醫走向世界。”
這番話說得有理有據,滴水不漏,讓幾位老中醫都皺起了眉頭,卻又難以反駁。
一個要“向后看”,回歸師徒制的“道統”。一個要“向前看”,擁抱現代科學的“法統”。
兩種觀點,看似都有道理,卻又從根本上是矛盾的。前者容易故步自封,培養出幾個“高人”,卻無法惠及整個行業。后者則容易走火入魔,把中醫徹底肢解成西醫的附庸,最終失了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