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孤零零的小木屋就這樣佇立在兩界之間,像是很久無人居住。
木屋的小門打開,鮮血混雜著碎肉洶涌而出,黎昭的腳步有點不穩,他一腳踩在血里,另一只腳后移了一下,才定住了身形。
他懷里抱著一捧書,都浸滿了骯臟的血液,瘦削的xiong膛不住地顫動,即使擁有青淵主的血脈,要殺死十幾個青淵主恩賜過的魘魔,也不是一件易事。
全身浸透了鮮血,有他的,也有其他魘魔的,分不出身上何處有傷口,黎昭只覺得很疼,疼得要死了。
走出木屋后,黎昭脫力般坐在地上,書卷也散落了一地,他休息了一會,慢慢地撐起身體,朝著木屋放了一把火。
魘魔死后不久尸體就會消失,火苗竄得極高,大抵是燒到了那些魘魔的魔角,熊熊火焰中傳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黎昭扯了扯嘴角,想著先生說起,凡人死后要燃蠟燭,撒紙錢,他這也算是給先生燒蠟燭了。
火滅了,原地剩下一片黑炭,黎昭走入高溫的廢墟中,攏了攏灰白色的粉末放入懷中,又撿起地上散落的書冊,一直走到了北垣之上。
他受傷很重,不敢走遠,只尋到了有雪堆的地方,挖了一個深深的坑,放進那些染了血的書冊,再撒了那些灰白色的粉末。
黎昭埋好那些東西后,身上的血都結成了冰,他凍得發抖,突然很想著回家。
每次衣服臟了,娘親會給他洗衣服,恰三春除了花香,還有清新的皂角氣味。
他的鼻子酸酸的,很想回到恰三春,跟娘親說先生死了。
跌跌撞撞地回家,來到養著雞鴨的院落里,再也沒有力氣,一下子坐在了地上,一旁的雞鴨們聞到他身上的味道,嘰嘰喳喳地跑遠了。
寶珠夫人聽到了動靜,從屋內出來,見到渾身都是血的黎昭,秀麗的眉毛輕皺了一下,沒有立即上前,反而站得有些遠。
她語氣淡然,問道:“怎么回事?”
黎昭看著寶珠夫人,有些委屈,帶著不易察覺的哭腔,說道:“娘親,他們殺了先生。”
寶珠夫人絕美的面龐露出嫌惡的表情,卻沒有說話,她心里知道黎昭口中的“他們”指的是誰。
“我把他們全殺了,”黎昭此刻才感到骨肉里泛出的疼痛,聲音不自覺地發顫,“我沒記住先生的話,我早該殺了他們。”
黎昭何嘗不知道,那些所謂的兄弟,恨不得把他吞入骨髓,就因為他是青淵主的血親,魘魔們嫉妒著他的血脈,又忌憚青淵主,不敢殺他,就只能找黎昭和寶珠夫人的麻煩。
他力量未長成的時候,就時常被折磨得奄奄一息,青淵主不管這事,黎昭不死就行了,畢竟這是在暗淵,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
現在的黎昭成長了,兄弟們無法制約他,就只能在別的地方折磨他,就比如這次從凡間尋來的先生。
他所有的好,魘魔們都要一個個消滅。
寶珠夫人聽到先生死了,也隱約知道是怎么“死”的,她厭惡黎昭身上的血腥味,又走遠了些,聲音輕飄飄的:“昭兒,這是在暗淵。”
她絕美的面容浮上譏諷,在嘲諷他的天真,“一介凡人是活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