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濃云遮月,庭院里黑沉沉的,對面都看不清面容。崔生認(rèn)定是霞如,玉娟也低著頭不說話。兩人相擁著走進(jìn)內(nèi)室,羅帳輕垂,只聞得見彼此的呼吸與心跳,其喜悅可想而知。第二天崔生作詩致謝:
嫩質(zhì)棱棱怯絳紗,天然容與自清嘉。
輕拖玉佩裙裁霧,斜壓金釵鬢嚲鴉。
深幸云車臨午夜,漫教桃洞覓胡麻。
若裁綺彀縫鴛枕,為繡雙雙并蒂花。
此后玉娟常趁夜色溜出來,和崔生在東樓通宿,將近一個月。蕙香以下的丫鬟都知道這事,只有霞如、小鶯還蒙在鼓里。
不久,到了婚期,合巹之夜,紅燭高燃,映得記室喜氣。崔生作催妝詩,是一首絕句:
仙人樓上試新妝,此夕吹簫鳳自雙。
月色已高銀燭爛,漫將明鏡更憑窗。
玉娟雖心懷妒意,也作五言詩祝賀:
烏鵲橋成渡,鳳凰樓乍新。
月光輝不夜,梅蕊露芳春。
艷玉方為佩,明珠自出塵。
載符琴瑟調(diào),桃葉正蓁蓁。
小鶯的詩:
麗質(zhì)疑天上,良緣豈易逑。
一雙仙作侶,十二玉為樓。
色奪芙蓉艷,香從珠翠浮。
明星將爛矣,臨鏡莫遲留。
合巹儀式結(jié)束,賓客散去,丫鬟們各持大燭,簇?fù)碇氯诉M(jìn)房。霞如頭上的鳳冠壓得鬢邊珠花簌簌作響,燭光里她垂著眼簾,長睫在眼下投出淺淺的陰影,那副嬌羞模樣,倒比平日里更多了幾分動人的韻致。
及到合歡之際,霞如卻怯生生地往床里縮了縮,雙手緊緊攥著衣角,那副守著清白的模樣,分明還是個未諳世事的處子。
崔生心中頓時起了疑云,低聲問道:“從前我從內(nèi)院出來,撞見你倚著欄桿看花,求你作詩,你偏不肯。后來蕙香把你的詩送來,那句‘深閨姊妹,梳洗向花’,果真是你寫的佳作嗎?”
霞如抬眼望了他一下,又慌忙低下頭:“那時你確實要我作詩,我只因害羞沒答應(yīng)。你走后,我隨便寫了一首,就讓蕙香送去請你指點(diǎn),這倒是真的。”
崔生又問:“我隨即和了一首詩回贈,蒙你又賜我好詩,還約我相見,可等我悄悄尋到你房里,你又板著臉拒絕。可那晚蕙香又來,給我捎來書信,還附了四首詩,字里行間情意懇切,一心要與我訂約,這也是真的嗎?”
霞如
“噗嗤”
一聲笑了出來:“你這讀書人,怎么反倒說起謊來。那天你突然闖進(jìn)我的臥室,我用正理斥責(zé)你,是守著禮數(shù)。哪會有什么淫詞艷語私下約你,讓出那不合規(guī)矩的事呢!”
崔生也笑了:“我可沒說謊,怕是你太會耍小性子。如今那些詩和書信還好好收在我的書箱里呢。況且自從我到了你家,每夜在東齋和你相會,都好幾回了,難道你還能否認(rèn)不是你嗎!”
霞如聽到
“在東齋相會”
這話,頓時變了臉色,氣呼呼地說:“你怎么這般荒唐,說這種渾話來污蔑我。既然婚期都定了,我怎會不顧廉恥,悄悄溜出書齋,在夜里和你讓那茍且之事,要是真這么淫蕩,還配叫什么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