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杭怒瞪他:“這是我家,你說呢?”
原來,眼前這處府邸正是師府,她自小生活的地方。只不過如今門口換了副嶄新牌匾,上書三個大字——元帥府。
師杭越看越覺得荒謬,孟開平卻抱著臂十分滿意道:“既然認得,那你今后就住這兒罷。”
好不容易將金貴的鳥兒捉出籠,一時半刻還真不知該如何安置。好在他連這籠子也一道霸占了,且讓她回自個兒籠里待著罷。
師杭自然不覺得他是好心,便抗拒道:“鳩占鵲巢,我不住此處。”
其實這里已算不得她家了,沒了爹娘,她已經家破人亡了。
可孟開平才不會顧及她的心思,他打定主意要將她安置在此處,便徑直拉著她朝里走去,邊走還邊感嘆道:“你家可真不小,上回竟沒細看。強龍難壓地頭蛇,一方大員果然氣派。這么多院子,你從前住哪間?”
師杭不想搭理他,然而這男人認起路來也跟狗似的,稀里糊涂竟摸對了地方。孟開平一見此間院落繁茂的花草便肯定道:“啊,一定就是這兒。”
他抬頭望了眼門上的字,師杭以為他會將“露華閣”三個字念出來,結果認了半天他也沒吭聲,顯然是沒認出個所以然來。
師杭原先并不知他出身究竟如何,現下發覺他居然大字不識,便更加瞧不上,鄙他連土匪都不如。
男人嚴嚴實實擋在路前頭,她推不動便只得繞過。待她快步行入荒蕪寂寥的露華閣,望見此處的一草一木,霎時悲從中來。
物是人非,物是人非!
重重粉垣內,茂林修竹依舊,人卻都已不在。抄手游廊邊的小石子路、假山池塘中的碧葉粉荷、叢叢茶花旁的秋千架子……這些她從前熟視無睹的景象,別后再見,恍若隔世。
孟開平見這姑娘自顧自往里走,跟丟了魂似的,只好亦步亦趨跟緊。他隨著她,一路穿過小院拾階而上,即將步入閨房前卻被喝止住了。
“不許進來。”師杭倔強道。
孟開平瞧她分毫不讓地擋在門邊,防賊一樣防著他,不禁嗤笑道:“有這個必要么?現下跟我扯什么外男不得入閨房的大道理,未免也太遲了罷?咱倆都一張榻上睡過的了。”
后面分明還有一隊親衛跟著,他居然恍若無人般說這些!師杭更羞惱了,正欲攆他出去,卻見男人一個箭步上前,直接踏過門檻,摟著她進了屋子。
師杭氣悶極了,懶得跟這男人掰扯,狠狠推開他。大門一闔,窗扇未開,房內暗沉。她環顧四周,大致掃了一眼屋內陳設,心頭有些詫異。
博古架上還有梳妝臺上擺放的值錢物件分毫不少,雖有人闖入過的痕跡,但似乎并未遭受洗劫。揣著重重疑慮,師杭走到妝臺前打開層層屜子,結果令她更驚訝了——里頭的金銀、玉器、寶石居然都還在。
怪哉。難不成這群叛軍當錢財是身外之物,視若煙云毫不動心?
師杭正蹙眉想著,一偏頭卻見男人也厚著臉皮湊到她的妝臺旁,正捏起一支玉簪,滿眼稀奇地打量著。
呵,什么不動心,簡直貪得連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師杭看他那幅沒見識的模樣就心煩,而他拿著的那支簪子又恰好是她往日最常戴的,一股子無名火立時燒上心頭。
約莫是近墨者黑,她這幾日脾氣總不大好,過往所學的修身養性之道全然無用,這一怒更昏了頭似的。她想也不想,揚手去奪。
其實也不怪孟開平稀奇,觀賞女兒家閨房這種事,他畢竟還是頭一回干。甫一踏入此地,只聞縷縷雅香縈繞鼻間,熏熏然幾欲醉倒;而房中的裝飾擺件,目之所及無一處不精致秀美;至于師杭的花梨妝臺,那更是教他大開眼界。
各類釵環首飾堆了好幾屜子,成套的頭面封在盒中,壘了一層又一層。有些寶石玉器,孟開平打眼一瞧只覺得耀目逼人,根本不敢估價。相較起來,金銀倒算不上其中值錢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