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萬吉一聽到是沈江霖派人送東西過來,原本歪在暖坑上,頓時整個人坐立起來,忙伸手去接,迫不及待地看了起來。
入目的就是沈萬吉熟悉的館閣體筆跡,因為對著沈江霖的筆記抄過許多遍,所以他的沈江霖的筆跡十分熟稔,甚至在自己書寫過程中,都下意識地去模仿沈江霖的寫法。
第一張紙寫的是沈江霖對他的告誡,言他第一場只要沒有什么意外,規規矩矩答完卷子,必定沒有問題,讓他不要自己胡思亂想,自己嚇自己,好好開始準備第二場。
后面幾頁則是根據今日謝大人的出題思路,結合他們之前看過的謝大人生平手札,再次抽絲剝繭地探討謝大人到底是怎么一個官員,他的政治理念是什么,甚至他真實的心態是什么,沈江霖洋洋灑灑寫了一大篇,后面還據此押了幾道題,讓他在最近三日的空閑時間里,好生琢磨琢磨。
沈萬吉看到后面,眼睛都有些shi潤了。
他甚至能想到,沈江霖一回到家,就開始馬不停蹄地寫下這些,而且不是寫一份,他肯定一寫寫了四份,趕在侯府下鑰前,讓人送了過來,就怕浪費了一點時間。
哪怕沈萬吉比沈江霖大了四歲,但是如今,這一聲“霖二叔”,他叫的真真切切、心服口服。
因為沈江霖的親筆,沈萬吉頓時又燃起了無限斗志,將沈江霖的文字看了一遍又一遍,細心揣摩,不敢有絲毫懈怠。
在他的科舉之路上,他有霖二叔,也只有霖二叔。
在此冬夜,其他三家人家也收到了沈江霖的手稿,心中起伏不定,大約是同沈萬吉差不多的想法,四家人家都有一個房間,燭火燃到三更方熄,就為了再多讀一會兒書。
第二日一大早,縣試第一場的卷子已經全部糊名封好,放到了謝識玄的案頭,由他審批。
這次縣試,總共有一千一百余人參加,試卷便也有這么多份,照理應該由謝識玄一個人完成,但是實在工作量太大,好在謝識玄手頭還有好幾個師爺,他們便負責初篩,對于一些字跡不端、行文狗屁不通或者卷面有污損者,直接黜落。
即便只是初篩,也幾乎篩下去一半考卷,畢竟縣試第一場魚龍混雜,很多只是略讀了兩年書便來碰運氣的,也大有人在,年年如此,并不稀奇。
剩下的一半卷子,則是需要謝識玄來一一看過了。
第一場縣試,最終取中三百余人,錄取比率在三比一,也是相當嚴苛了。
等到三日后發榜,紅榜直接張貼在順天府衙門口的大木板上,許多來參加考試的學子與其家人都會跑過來看,沈江霖只派了知節過去看,知節跟著沈江霖認識了許多字,看個紅榜不成問題。
紅榜上不寫姓名,不寫名次,只有座次號,沈江霖是丁字六號,知節便擠進人群一個一個地去找,很快便找到了沈江霖的座次號,高興地手舞足蹈。
不過他沒忘記沈江霖的囑咐,又去找沈家另外四個考生的座次號,果然一一在列,沒有一個被篩下來的!
知節把消息傳到侯府的時候,魏氏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沈江霖竟然真的中了?!
雖然與自己的預期大相徑庭,但是魏氏轉念一想,不過就是縣試第一場過了而已,也算不得什么,當年云哥兒第一次下場,可是連過五場的。
徐姨娘笑的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心中痛快的不得了,她不懂外頭科考的厲害,只覺得自己兒子果然是天上文曲星下凡,小小年紀,初次科考,說中就中了,甚至還自個兒掏了銀子,讓大廚房額外做了兩道葷菜送過來,請了王嬤嬤一道來吃,兩人一邊吃著酒,一邊說著這么多年來的不容易,徐姨娘不勝酒力,吃酒吃的臉坨紅,最后被王嬤嬤扶到了榻上。
徐姨娘口中噴著酒氣,拉著王嬤嬤道:“嬤嬤,這里沒有外人,我說句掏心窩子的話,這么多年,謹小慎微,就怕行差踏錯,給霖哥兒添了麻煩。如今看他越發出息了,我這心里啊,這么多年吃的苦、受的罪,就都咽下去了,再沒有想不開的了。”
王嬤嬤一直跟著沈江霖,哪里看不到沈江霖的變化,一個孩子逐漸成長懂事,有時候似乎很漫長,有時候又好似發生在一瞬間似的,她比徐姨娘更加心疼這一年來沈江霖在課業上的付出,也比任何人都相信,她家哥兒是個能有出息的。
王嬤嬤拍了拍徐姨娘的手背,寬慰道:“您啊,往后別再東想西想了,好日子就在眼前了,您就擎等著享福吧!”
在她們想來,沈江霖能過第一場,就一定能過第二場,哪怕這次不過,沈江霖還這么小,往后一定是這塊讀書人的料子,中舉當官,不過是早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