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灰不是第一次做噩夢,但他仍舊無法習慣那種荒誕離奇的情節。
沉重的呼吸縈繞在耳邊久久不散,在夜深人靜的別墅里甚至有些刺耳。
洗手間內,他脫光了上衣,打shi毛巾擦去粘膩細汗,扔進臟衣籃里,視線卻定在了鏡子里的人上。
白皙矮小的身材配上綿軟的眉眼,在這個年齡,說是女孩恐怕都有瞎子信。
他悶悶地套上新睡衣,關掉洗手間的燈。
回房的路上,經過時子棲的房門,他突然想起白天的舞臺劇。
惡毒美麗、愚蠢天真的皇后——本不應該上演的劇本。
時子棲的存在本身就是異常,小灰在見到那個男人時瞬間明白了這一點。
她突兀地出現在福利院,又被所有人理所當然地接受——包括他。
他的記憶告訴自己,福利院根本不存在這個人,但認知又在欣然接受對方的欺騙。就像那雙與常規相悖的鮮紅眼珠,讓他產生陰暗情緒的同時又不自覺感到安心。
收養日那天,他想起了前世記憶,然而短暫的人生沒能給他任何幫助就被時子棲輕松隨意地涂抹改掉,失去了僅有的仰仗。
他甚至在某一刻對她產生了莫名的怨恨,好像自己的人生就是因為對方才如此糟糕透頂。
但她毫不猶豫地轉入實驗班,他被剝奪掉自認為的偏袒后才驟然生出復雜痛苦的恐懼。
他在恐懼被拋棄。
作為一個骯臟的、粘稠的、殘破的尸體。
恐懼催生了極致的憤怒,他一邊盲目模仿時子棲提高成績,一邊選擇性發泄不知該往何處的恨意。
他找上了欺負過自己的人。
記憶里他們尖酸刻薄的臉每個角度都帶著高高在上的傲慢,此刻被他一拳打得面容扭曲。
單方面挑釁迅速演變成聚眾斗毆,他被按住的那一刻痛快又不甘地表明了身份,接著就是瘋狂的反擊,而他們的家長連個屁都不敢放。
那個人肯定知道這件事,但這一次什么都沒表示,所以他也沒有迎來加倍的報復。
他心里狠狠鄙夷對方的虛偽,卻也因此施暴欲得到疏解,感受到從未有過的平和。
他學會了定期發泄情緒,動輒拳打腳踢,偶爾笑著把人從高空推進池子里,逼迫超負荷體力勞動,還要承認彼此之間的恐怖友誼。
因為太過興奮,他完全沒注意到自己一直在逃避現實,把責任轉嫁給所有可以承載的對象。
小灰又聽見了沉重的呼吸,這次更為急促。他不想吵醒別墅里的任何存在,趕緊捂住口鼻。
但呼吸聲沒有隨著心跳平復而減弱,甚至愈演愈烈,最后化為壓抑的低吟。
他目光投向緊閉的房門,恍然發現這根本不是他的聲音。
那雙血紅的雙眼又浮現在腦海里,變成鮮活美麗的皇后。他不受控般輕輕按下了把手,仿佛被潘多拉的魔盒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