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琰深深認同玉城一直以來給他灌輸的“時運”二字,也確認自己是真的時運到了!無論是會試還是殿試,雖偶有小風波、小插曲,但皆不影響大局。禮部尚書沈大人的慧眼識珠,也使得崔琰喜上加喜,而且據說,這家的沈小姐也是個知書達理、姿容秀麗,精通琴棋書畫的大家閨秀。
只是翰林院編修這個職,要錢沒錢、要權沒權,雖說是所謂內閣輔臣的搖籃、帝國核心權力圈的,但宦海沉浮,即便是名垂千古的前朝首輔張居證,又何曾不是幾度大起大落、進進退退二十余載?一朝功成名就之后又落得個死后清算抄家的悲劇收場,可見這仕途官場也不是好混的!
雖說崔琰也并沒有那么大的野心,但就眼前的這個清貧閑職也是諸多掣肘,讓人心煩——為了保持清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不能經商、不能酒色,人生的樂趣又是怎樣?
玉城能理解也能體諒崔琰現在的處境,而且接下來最重要的是處理好岳家的關系,牢牢靠住沈大人這棵大樹,在官場上先立住腳跟再說!而自己的生意,眼下也都只能處于觀望狀態。
對于四寶所講述的京城內的男風堂的現狀,崔琰也都知悉,并且說到了一個關鍵點——如何能安全無憂地開張營業?
那就必得東廠的門路才行!
一般負責日常巡查的,都是東廠的番子們。他們定期不定期地暗訪燈市口、西四牌樓等男風館聚集區,重點盯防官員和胡商這兩類人,避免權色交易、里通外國、傳遞情報之類的。一旦有什么風吹草動,東廠可以直接抓人,再移交給錦衣衛“伺候”犯人,那手段就只能說是生不如死了。。。
可一般來說,東廠總是抓小放大——
抓的只是賣yin的小官、小唱、男妓,或者身份平平的客人
放的是館子背后的東家,以及位高權重的大金主
而說白了,這又何嘗不是一場權色交易!
要么孝敬錢——每月向東廠市舶司上交二十到五十兩銀子,換取“免查牌”
要么孝敬人——館主定期挑選俊美小唱送入東廠“伺候”檔頭
要么孝敬情報——收集官員在男風館里的秘聞軼事,上報東廠來換取庇護
東廠!
說來說去都是東廠!熟悉又陌生的機構!那就是皇權威勢下豢養的鬣狗——專啃骨頭不嫌腥,喂飽了咬人更兇。不怪得民間的傳聞——“東廠者,天子之惡犬,百官之枷鎖;白日噬人骨,夜半數贓銀?!?/p>
管東廠的是誰?
張鋮——新任命、正得令的司禮監掌印太監,兼管東廠。
玉城不太懂這個太監的權勢究竟如何滔天,崔琰只是簡單八個字就以概括——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尤其在皇帝已是多年不上朝的情況下,也就是無須一人之下,只剩萬人之上了。
在這之前,玉城心目中最有權勢的就不過是秦王府了,而到了京城這個地界兒,才真正懂得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崔琰也是提供了一條重要信息——岳父沈大人當年也只是一名又清又賤的寒門學子,二甲進士出身,因文章犀利被前朝張閣老賞識。但不久張閣老人死清算,沈大人受牽連貶至云南為官,在邊陲苦熬十年。半輩子都在糾結,究竟是要做餓死的清流,還是濁流的富貴?看透官場炎涼之后,最終選擇投拜張鋮門下,被破格調入禮部。后來又幫著張鋮操作了一些事,三年內便升至了禮部尚書。
這看起來似乎是一個接近權利頂端的機會,可即便是崔琰本人也都還離的遠之又遠,就更別提玉城眼下開店的阻礙了!
兩人都為此事愁眉不展,俊臣來報,說是菜得了,上桌吧!
這一頓飯吃的是百感交集!
崔母除了感謝玉城提攜崔琰做生意以及進京趕考之外,還甚是感謝從西安到京城這一路上的照顧,可謂是親兒子般的無微不至!因此這一桌子菜并不金貴,但一菜一味都凝聚著老母親的愛。
雖說綏德在北,興安州在南,但同為陜西,也算是同宗同源!尤其崔母還特地做了一道綏德特色的炒羊肉配羊油煎黃饃饃,那久違的糜子面的粗糲與微苦,也是讓玉城想起了曾經的少年時光和西安的家人。
四寶、阿康兩個沒心沒肺,吃的汗流浹背,玉城和崔琰卻是忍不住的熱淚欲滴。曾經有家鄉的人描述寒門士子的精神韌性——“咽得下黃饃的喉,才唱得出金鑾殿的賦。”
八月的傍晚,日頭滑下西山,暑氣便像被誰抽了筋骨似的,倏地軟了下來,取而代之的便是嗖嗖的涼爽微風。隨著暮色漸濃,京城的燈火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