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沒想過,這苦,竟然那么苦。
霍阾玉畢生所有力氣,大概都用在奔向城門的那一刻了吧。
只可惜越過寒峰,還有另一座寒峰。
從前,人們說霍幫二小姐人美心善,哥哥在前線打仗,妹妹在后方救死扶傷。
今后,只怕人們只會記得一個失去貞操卻還觍著臉茍活世上的女子。
看著霍阾玉這太平無事的樣子,像一個破碎的瓷娃娃被強行粘起來體面見人,云琛難受得直流眼淚。
“為什么這世道……對女子這么殘忍……”
霍阾玉停下手中繡活,愣愣地望向陰云欲雪的天空。
她們都不懂。
生來是女子,似乎就注定這一生都由不得自己。
男子練就一身好本事,去這大千世界闖蕩一番,嘗人間百味。
女子則在森嚴禮教的盯視下,一舉一動都被約束,每一步都踩在定死的腳印上,只為通往一條嫁為人妻妾的新的奴役之路。
閨房那高高一道門檻,明明只是木頭而已,卻比任何銅墻鐵壁都牢不可破。
難道女子生來只是為了嫁人的?
所以女性的災(zāi)禍總是與奸淫捆綁,一個男人若統(tǒng)治一個女人,第一目的、最大目的就是奪取她的貞操嗎?
這是控制?占有?欲望?
還是這由女子裙下生出的世界,竟從骨子里輕視女子?
那么,云琛已嘗試過做一個男人了。
女扮男裝這么多年,有時就連自己都忘了女兒身。
若無祖上封蔭,縱使才絕千古,有滔天的本事,也只能與蠅營狗茍之輩為伍。
打碎牙也要低頭往肚里咽,抬頭還要露出個足夠誠心恭敬的笑容。
一個男人若想闖蕩出個名堂,總有無數(shù)雙手想將他往回拉,恨不得踩在腳底下才好。
往下是泥沼冤魂,往上是殺人不見血的金窟。
可若放棄,又無顏面對那高高門檻之后、羨慕地望著這紛繁世界的眼睛。
這世間的寒鋒利箭總是狠狠穿過男人們的身體,扎在女人們鮮血淋漓的裙擺上。
地獄十八層,人間第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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