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處,她眉間總算柔和了下來,聲音也跟著軟了下來:“也罷,活該我這半生被那廝拿捏……不用謝,旅途奔波,留我吃口茶吧,你師父還要我帶些話給你。”
顧云籬莞爾,起手為她引路:“師叔這邊請。”
清霜也差不多弄清楚狀況了,看這女子煞是潑辣張揚,她莫名不敢上前,于是干脆溜進廚房燒水。
廊下放著三張軟墊圍在小幾旁,常煥依與顧云籬屈身坐下,未幾,清霜便端茶上來。
顧云籬一目十行讀完了信,大抵下來有兩點,東京正值多事之秋,圣人已經處置了不少中官內侍,左相的勢力摻和在這其中為她遮掩,但她動作太大,還是有蛛絲馬跡可循。
而下一條,便讓顧云籬有些看不明白了:右仆射林胥,一月前至刺桐港與人密謀,此人系西巫弟子,不知其名,林胥后歸京途中遇襲,系龍門內斗,京中不見御史臺上書參陳此事。
林胥授任龍門中央鎮官,是有著相當合適的理由去接觸江湖派系,為何獨獨會遮遮掩掩地與西巫弟子密謀呢?
她屈指抵上唇邊,低眉思考,卻聽常煥依緩緩開口。
“還有一事,你師父同我說,右相此人詭譎莫測,比左相城府還要深沉幾分,若非有萬全之策,切莫與他過多接觸。”
電光石火間,顧云籬靈臺驟然一亮,一瞬間,似乎有什么東西無形之間打通了。
西巫、右相……這兩個人組合在一起,無端便讓她聯想起多日前為林慕禾診治之時,那沉入碗底不溶的血液。
尋常醫道,自然辦不到讓血液凝稠不散的效果……可獨獨有一樣,她涉獵不足,算不得精盡。
西南巫術。
想通一件事的速度遠比想象中要快,電光石火間,顧云籬便在心中將這個可能架了起來。
常煥依正喝著茶,忽地,面前的顧云籬便放下茶杯詢問道:“常師叔,要在臨云鎮留幾日?”
眉心一跳,常煥依一頓,狐疑地看著顧云籬:“約莫小半月吧,你師父托我辦事,我還沒有辦完。”
顧云籬一頓,問:“可是西南的事兒?”不過方才到現在的三言兩語,以及常煥依略顯狼狽又風塵仆仆的模樣,顧云籬大概猜出來,恐怕她這次來送信也只是順路而已。
“你少打聽這些……”常煥依斂眉,并不打算告訴她實情,“都是我們的事兒,你們不必摻和。”
“師父說的我都明白,”顧云籬道,“而我這里恰巧有一件盤旋心頭的難事……晚輩斗膽,借我師父二三薄面,懇請師叔為我解惑。”
于她,大約只是同病相憐罷
瞥了一眼她,常煥依仍舊還惦記著一開始那個“緋聞”,撇撇嘴,道:“解惑?談不上解惑,你先說說是什么事兒吧。”
“是一件小事,近來行醫,遇上一個疑難雜癥,我發覺似乎并非尋常醫理可解,或是西南巫醫的范疇。”
“說來聽聽。”常煥依應道。
“這人身患眼疾,幼時便顯,尋遍中原郎中不見有良方,那日我問她診治,雖想到會是巫醫之術,可對此涉獵不深,不能解答,故而想請師叔指點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