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老家跟來的藥童,是個治不好的僂子,一臉麻子,從小自卑,不敢面目示人……”
“說那么多沒用,十分可疑,抬起臉來!”畢竟至今陳留城墻外還貼著某個通緝要犯的告示,他們也不敢松懈。
“六子,愣著干什么,給他看看!”灰裙女子踹了身邊人一腳,那人才顫巍巍抬起一張毫無可取之處的、布滿了麻子的丑臉。
仿佛覺得再看一眼就要長針眼似的,這官兵只看了一眼,立刻移開眼,嫌晦氣道:“行了行了,去吧去吧!”
這麻子臉更消沉了幾分,扭頭又老實站回那女子身后。
“還有些問題想向官爺打聽,”女子將藥箱放下,拍拍灰問,“這批難民從何而來,來了多少?”
“能是哪的?西南的唄!這是腿腳快的,各地州府都不敢要,一路推諉塞來了這邊,再有難民,就要往別的州府趕了!”
“是啊,官家如今重病,更不可能讓這群蠻子的去東京徒增晦氣啊!”
女子了然,拱手謝罷,領著身后的僂子向距離最近的難民堆里去了。
這人正是藍從喻,而跟在她身后的,正是易容偽裝過后的蕭介亭。
“此地距離東京還有多遠?”離那群官兵一段距離后,蕭介亭終于憋不出,問道。
“陳留是進京最后一道防線,去往開封不過四十余里,確實近得很。”藍從喻帶起了面紗手套,執起最近一個昏迷的難民的手掐起脈來。
“多謝你一路帶我來,不如就在此地別過吧,四十余里路,我腳程快,明日便能到了。”他實在等不及了,再耽擱下去,比把他架在火上烤還難受。
說著,他就要作揖別過。
“東京府查驗比尋常州府嚴格了幾倍,入城皆需各地州府開具的憑由公驗,你一個官府通緝在逃,勉強算作黑戶,如何去進那嚴防死守的開封城?”藍從喻說著,已著手掏出來針包給眼前的病患施針,絲毫不受影響。
“我起碼還有這一身身手,飛檐走壁,還怕……”
“得了吧,亭州兄弟,”藍從喻眉心蹙成一個忍俊不禁的弧度,“如今開封江湖人混得可不比方才建朝時那般快活了,你飛檐走壁,對面的羽林衛便一箭給你射下來,只怕等我回返開封,你已經與我陰陽兩隔了。”
此人說話總是一針見血,頗有種sharen不見血的感覺,蕭介亭啞口無言,剛燃起的精神頭瞬間熄滅成了灰:“照你說,我該怎么混進城里?”
“我自然有辦法,答應了你的,定是能做到的,別廢話,煮藥去。”她眼睛不抬一下,掐著面前的老翁的人中,看著他逐漸蘇醒了過來。
手捧一只用得不知多少遍的破碗,蕭介亭心情無比酸澀,他面朝北遙遙望了一眼,繼續佝僂著背,起火開始煮藥。
夜風徐徐,吹入帳中,河道之內的盛夏夜晚,遠不及在陸上那般炎熱,窗戶半支著,留給夜風趁虛而入的空間。
船艙內寂靜極了,臨近子時,所有人都已歇下,除了船上值夜的護衛刻意壓低的腳步聲,以及推著船只平穩前行的水浪外,只剩下人們入睡的輕淺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