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前的燈案下還放著一本未來得及合上的醫典,顧云籬只蓋了半邊的薄被,不知何時已經沉沉睡了過去。
悄然潛入的夜風將她點在床頭的燈吹得忽明忽暗,隨時準備著熄滅。
她自然也睡得不安穩,夜行水路,于顧云籬來說多少還是有些陰影,這一晚免不了提著一口氣入睡,不太好的夢魘趁虛而入,又讓她難受地蹙起了眉。
仿佛又回到了一切開始的那日。
父親入宮為貴妃保胎,一去一月有余,僅有幾次歸家,直到前次歸家后,再無音訊。
守在宮外的家仆傳來的消息,也僅僅是官家留下了父親談話,再無其他有用的信息。
顧云籬睡得很輕,還是被一陣壓得極低的輕語聲吵醒。
心中惦記著事情,她掙扎著從沉睡中起身,喚了聲阿娘。
聞聲,有婦人連忙撥開她寢屋的帷帳,輕踏步伐走來。她已經有些忘記了母親的容貌,即使是夢境,也只有模糊的模樣,睡眼惺忪,她卻恰好看見了母親臉上還未來得及擦拭干凈的淚痕。
她還記著父親至今沒有歸家,便問那母親他的去向。
一改前幾次諸如“快回來了”的搪塞,她拉起顧云籬的手,輕聲喚了句“槿兒”:“你阿爹怕是回不來了。”
緊接著,有人拉她起身,惶恐不安的交談聲如石子落入波潭中波紋般散開,顧云籬隱約聽見有人說了句“時候到了,宮里沒有消息”。
她被人服侍穿好衣服,推推搡搡出了寢屋,沒了爐火,才覺得冷了些,清醒了不少。
“今夜恐怕便要生變,太太快帶著姐兒趁著夜晚出城才是……”
然而,不等屋里的人商談對策,顧云籬便聽見一聲巨響——府門破開,人聲忽然嘈雜起來。
“太醫署院判云縱!勾連后妃,謀害皇嗣,罪不容誅,下獄畏罪zisha!官家有旨,抄沒家產官邸,妻女一同下獄!仆役家丁,一律發配漠北!”
又是鋪天蓋地的哭號聲,顧云籬聽得清楚,當即愕在了原地,一時間,周遭的聲音仿佛都被隔絕在外。
“快!快帶槿兒逃!不必管我,不必管我!”
不要。顧云籬聽見自己心中吶喊,可夢境里的她卻身不由己,被壯實的家丁抄起腰抱起來,身后母親跟著,從后門離開。
那時正有一批從西南運來的藥材,眼見官兵已經涌入府中,那家丁自知逃不出去,將她塞進了空箱子內。
母親顫著聲音叮囑她:“不管發生了什么,都不要出來!”
“阿娘!”
“閉嘴!槿兒,你聽話!”說罷,不待她再說話,母親塞給她一柄匕首,重重將箱蓋合上。
四下歸于寂靜。
想不到顧神醫對市井吃食也頗有造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