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顧神醫(yī)對市井吃食也頗有造詣
顧云籬猝然睜開眼,一瞬間便明白發(fā)生了什么——又做噩夢了,必定是那床頭的燈又被風(fēng)吹滅了,她一哆嗦,而預(yù)料種的呼吸困難的癥狀卻并未出現(xiàn)。
溫柔的月華從半開的窗扇前灑下,河道波瀾正好,平靜無比,她身上的薄被不知何時被拉好,喘息了片刻,她支著榻邊坐起身,眼前卻蒙蒙綽綽坐著一個人。
床帳被夜風(fēng)卷起,極盡婉約地落在坐著的人身上,宛如月華化為了實(shí)質(zhì)。
聽見她起身的聲音,林慕禾偏了偏頭:“顧神醫(yī),做噩夢了嗎?”
她沒有梳頭,披散著頭發(fā),長及腰間,是顧云籬從未見過的另一種姿態(tài)樣貌,像是最平常的日子,溫存點(diǎn)滴間,她最尋常的模樣。
這樣看她,似乎離她更近了些。
“水路浮沉,神魂不寧。”她移開眼,看了眼一片晴朗的夜空,也幸虧是這月光,才不至于讓她著了魘,“你怎么不睡,反倒起身了?”
林慕禾也輕呼了口氣:“與顧神醫(yī)一樣,神魂不寧,睡得淺,到最后睡不著。”
為何又睡不著呢?總歸是離京兩年,再次回京,心中不免又是一番復(fù)雜的心情,輾轉(zhuǎn)反側(cè),安不下神來。
“明日到廬州停半日,下船也好修整修整。”她清醒了不少,干脆撩開被子,披上外衣與她同坐在窗前的小桌邊。
這商船并不大,四個人睡一間船艙,清霜與隨枝睡在外側(cè)那邊,她睡得永遠(yuǎn)很香,此時靜下心來,還能聽見她熟睡的微鼾。
“廬州牛肉湯和燒餅一絕,到了地方,且可嘗嘗那邊的風(fēng)味。”
林慕禾失笑:“想不到顧神醫(yī)對市井吃食也頗有造詣,還拿心惦記著。”
“也不是,”顧云籬撐著下巴,看她笑了,心中那剛從噩夢中脫身的后怕與不適感也消退下去,“還未行船那幾日,隨枝便拉著清霜說了好多,我在她倆身邊,免不了聽去不少,但記住得不多,這牛肉湯算是一樣。”
某些方面來說,這隨枝娘子與清霜也算是志趣相投,兩人整日嘰嘰喳喳,這漫長無聊的水上旅途也多了幾分趣味。
水浪聲濤濤,漸漸催使人又生了困意,林慕禾困得點(diǎn)頭,卻還想說什么,片刻后,她身形一倒,險些栽在桌上。
好在顧云籬眼疾手快,抬手將她差點(diǎn)與桌子來個重創(chuàng)的腦袋扶住。她已經(jīng)困得支撐不住,順著那只扶著她臉頰的手,便倒在顧云籬半邊身子上。
不敢有大動作,生怕驚醒她,再讓她難以安睡,顧云籬屏氣片刻,忽地反應(yīng)過來,懊惱地皺眉,也不知自己屏氣個什么勁兒。
可有人在她懷中熟睡不假,怎么把她安頓回床榻,又不驚醒她成了另一樁問題。
她僵硬地站在原地,想了半晌,才認(rèn)命般地輕舒了口氣,勾著手,小心翼翼地穿過林慕禾的腿彎,將她抱起,也不敢用力提勁兒,就這么憋了一口氣,一路腳步極輕,飛快地將她送回了床榻之上。
也不知是自己確實(shí)抱得穩(wěn)當(dāng),還是林慕禾這一睡確實(shí)睡沉了的緣故,她這一路安安靜靜,并沒有被驚醒的跡象,直到顧云籬替她拉好被子,她才輕輕蹙了蹙眉,輕輕將腦袋向枕頭里拱了拱。
將帷帳拉好,重回自己榻邊,合上窗扇,點(diǎn)好一夜長明的燈,顧云籬合上眼,困意才姍姍來遲,拖著她與周公相會。
感受到幾尺之隔外的床榻上,顧云籬呼吸聲漸漸沉緩平穩(wěn)下來,原本“熟睡”的林慕禾才輕輕吐出一口氣,再向上拉了拉被子,忍不住在黑暗里笑了笑,聽著耳邊那輕淺而有序的呼吸聲,伴隨著水波聲,終于沉沉睡去。
待再睜開眼時,顧云籬難得沒照這原先習(xí)慣的時辰起身,自然睡醒時,已是天光大亮,自己案前還擺著一份冒著熱氣的早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