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萬萬捧著茶杯,聽她問完,臉上沒什么表情:“你也聽那群人說了,我本就是農戶女,干了一年莊稼活沒收成,爹娘死了,姐妹跑路,只能自己討生活了唄。”
語罷,她看了眼林慕禾瑩潤的指甲蓋,嗤了一句:“你這樣的官家娘子,怎么懂我們平頭百姓的苦。”
林慕禾愣了愣,沒有反駁她,只是岔開話題:“你方才說要去東京,可沒有憑由公驗,連京畿路都踏不進去,你又要怎么辦?”
有人心平氣和和自己說話,喬萬萬的語氣也緩和了下來:“我看你也是大戶人家……一頓飯三個菜,就不能幫我想想辦法嗎?”
林慕禾失笑:“你方才偷了我的荷包,現下叫我幫你,我該如何幫你?”
喬萬萬一窘,忙迭聲道:“不是不是、我是實在餓得沒辦法了……”
想起那群廬州百姓說她是個“慣犯”,林慕禾也只是抿抿唇,沒有拆穿她,撐著下巴回:“你若不說句實話,我想幫你也難。”
聞言,喬萬萬咬著唇,摳著木桌子上的縫隙,半天才囁嚅道:“我有房遠房親戚,在開封做些布匹生意,走投無路只想著去投靠她們,否則,真不知怎么活了。”
林慕禾看不見她的神色,只是聽她語氣里帶了哭腔,便忍不住心軟下來:“也罷……若是幫得了你,我自是會幫你。”
說著,她站起了身,整了整衣袖,便摸索著朝門口挪動去:“帶你上船是避著人的,我在家中說不上話,還要轉圜一番,白日里,你不要出這個船艙,知道了么?”
喬萬萬忙不迭點頭,又想起她看不見,趕緊應聲:“好好,姐姐,你人真好,比剛才那個兇巴巴的溫柔多了!”
林慕禾有些哭笑不得,扶著門框走了出去。
不過幾步,便察覺身后有人跟了上來,緊接著,手腕上一熱,熟悉的藥香飄了過來,便知是顧云籬來了。
“你心太軟。”被人背地里說了一句“兇巴巴”,顧云籬覺得有些冤枉,見林慕禾從船艙出來,便快步走上前,扶住她的手腕。
“看著她,總是會想到自己,忍不住便這樣了。”林慕禾無奈笑了笑,跟著顧云籬走到了甲板邊。
“謊話連篇,沒有一句真話。”看了眼船艙的木門,顧云籬道,“她手心光滑,絕不是農戶女,就更別說什么時時幫做農活的鬼話了,那去進京投奔親戚的話恐怕也是見你心軟唬你的。”
林慕禾一揚眉,臉上表情呆滯了一瞬,才回過味兒來,片刻后,她嘆息一聲,有些懊喪:“我聽她語氣真摯,心一熱,便說什么信什么了。”
“這沒什么,”顧云籬拍拍她的后背,“其實也未必沒有幾分真摯。”起碼,難民身份不是作假,家園不能生存,被迫流離失所,所表現出來的悲傷也并非謊話演技能夠的。
“她要去東京,這也著實難辦。”顧云籬思忖道,“但萍水相逢,我們不計前嫌,幫她這么多已經夠了。”
“我覺著,她脾氣很倔,”林慕禾認真分析起來,“且素來危險慣了,不太愛聽別人勸說,是個不見黃河不死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