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李繁漪撩起內簾,低身走進,打量了四周一眼。
悶熱的夏季,皇帝依舊圍得厚厚的,坐在軟榻上,雙眼無神地看向來者,那雙混沌的眸子顫了顫,似乎認出了來人。
“伏玉……”
伏玉,是李繁漪的小字,是已故的母親,長孫皇后為她取下的。
“皇后,先……出去,我與……玉有些話說。”他說一句話喘三口氣,但身邊的人還是聽懂了。
看了眼那入內后至始至終未給自己行禮的女子,她飛快地掠過,領著女史離開。
目送她離開,李繁漪緩緩收回了眼神,重新落到眼前病得快死了的皇帝身上。
“官家日暮前召我入宮,所為何事?”
病榻纏綿的皇帝就連反應也比常人慢了些許,聽見她的稱呼,松弛的眼皮子顫了顫,渾濁的眼球沒有焦距似的胡亂動了片刻,才在李繁漪的裙角處停下。
四周宮人被屏退,就連他極為信任的內侍都被遣退在外。
夕陽透過西窗棱,在昏暗的室內灑下一束光,將李繁漪與李準隔絕在明暗之外。
她眸色濃郁,目光滑過李準的身軀,再到他指間的玉扳指、身下的明黃色軟榻。
香煙從銅爐中飄散而出,在李繁漪面前游移,遮擋住了李準的視線。
“你……上前來。”
聞聲,后者眸子動了動,幾步上前,在李準身側站定:“官家留我一人,有什么事情囑咐?”
“我不在前朝,近、近來……咳咳咳!可發生什么事?”他一句話就要咳嗽一聲,艱難地問出聲來。
“前朝之事,盡在官家手眼之中,何必多此一舉來問我?”李繁漪道,“二哥兒監國,雖沒什么建樹,但也沒什么可批駁的。”
聽見這個回答,李準沉默了一瞬。
“……淮頌,小謀有余,大略不足,”他顫顫巍巍抬起手,“桑家虎視眈眈,蠶食皇室不過是朝夕之事。右仆射一介清流……咳!雖、雖有龍門,可桑家世代簪纓,與桑厝斗,終歸不敵。”
“淮儀……淮儀可有消息了?”
李繁漪搖了搖頭:“沒有,舉國之力,仍探聽不到東宮消息。”
“那、那皇城司……?”
“林宣禮至今未歸,已半月沒有音訊。”
連著問了兩個問題,都不見有消息,李準不知又是哪口氣沒喘好,倚著軟枕又劇烈地咳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