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窗扇被人打開,正午時分的日光躍入窗戶,將有些幽暗的室內照得明透,午間的風沒了寒氣,吹在顧云籬臉頰上,讓她迷了一瞬。
“你風寒還沒好全,今天就到這吧?回去再休息一會兒?!绷帜胶烫嶙h道。
顧云籬擺擺手,表示自己沒事:“無妨,再悶在房里,我也該發霉了?!?/p>
說話間,身后暗室的門再次輕響,顧方聞低身走了出來,頗為嫌棄地抖了抖身上的灰塵,令身旁幾人都紛紛蹙眉,翻了個白眼。
清風吹入,將窗前書案前的紙頁吹得簌簌作響,顧云籬轉身看向顧方聞。
后者眨了眨眼,憑借著多年師徒默契,提前預判到了顧云籬想要問什么:“都是些舊事,你想知道,告訴你也無妨?!?/p>
“詹事認為,長公主如何?”
林慕禾一怔,看了看兩人,大抵猜到了——那下蠱之人與顧方聞師出同門,而顧方聞自西南回來后也似乎對在那里的遭遇也有些諱莫如深,今日提起,顧云籬終于忍不住,想要刨根問底一番了。
“人總有年輕的時候嘛……說來話長,你讓我想想,從哪里開始講?!毖劭此忠E起來,常煥依瞪視他一眼,顧云籬的表情不像是想聽他開玩笑的,叫他好好說話。
作為西巫百年難得一出的天才,自小在毒蟲堆里泡出來,受盡眾人追捧夸耀的顧方聞年紀輕輕就養成了一副目中無人,狂妄至極的脾性,也因而得罪了一大票人都看他不順眼。彼時西巫明隱對立還不溫不火,幾位長□□治,相互轄制,在那時的西南驃騎軍威之下,安安分分地沒有生事。
直至明德四年,西南驃騎將軍徐榮病死在南巡時,西巫終于迎來了地成為了第一個靶子。
先是那個預備與他結親的弟子與他出行時暴斃于雨夜,西巫幾個長老以殘害同門之罪要拿他正法,借此以蒙蔽視聽開啟了屠殺,清除與他們對立的隱宗長老。這便是大名鼎鼎的“鬼醫叛出西巫”,開創一代先河,引得而后西巫弟子時不時就搞這么一出。
經此一事,幾個隱宗長老身死,顧方聞亦受了重傷,在常煥依明里暗里的幫助之下才勉強逃出山,逃到曾經的對手兼好友云縱那里,養傷月余,這才養了回來。西巫引起的騷亂,最終也在徐榮之女徐敬檀接管西南后畫上了句號。
“此次回西南,是明宗的人告訴我,回去幫他們解一個蠱,就把當年那位因我而死的弟子的尸身交還給我?!?/p>
顧云籬眉心一顫,她以為這個人只是淺談而過的一個角色,卻不想還有故事。
“當年不愿結親,一半因我不想,另一半嘛……”顧方聞苦笑一聲,目光落在顧云籬與林慕禾兩人身上,眼神之中多了絲懷戀,“是因為這人也看不上我,她與徐敬檀倒是情投意合,我們兩個本想著和長老說一說,讓這件事作罷,誰料又發生那樣的變故?!?/p>
一人死,一人喪父喪侶,最后不得不擔起重任,又守了西南數十余年。
上一輩的故事,總是隔了一層輕而薄的紗,知道了全貌,忍不住讓人唏噓。
難怪徐敬檀一生沒有婚娶,也難怪這些年西巫一直仰她鼻息而活,微妙地制衡著,她一死,就又重新騷動起來。
林慕禾皺眉,疑惑看向后面的暗室:“那那個人……”
“當年陷害我,這人也有一份,往后做得混帳事,你們都知道了嘛?!鳖櫡铰創u搖頭,“都是些當年的混賬事,本來沒想和你們說,但架不住你們要聽。”
幾人面色各異,知曉全貌后,只有深深的嘆息。
日月輪轉,天下之大,又有多少有情人能在其中得善果?從前只感嘆世事無常,而今聽罷,兩人方才有了實感。
能得始終不易,守好眼前人,才不枉這一路風霜。是而,必須要讓惡人得以正法。
隔了一日,顧云籬養好了精神,終于重回太醫署當值。
好在有藍從喻給她兜著,這三日風平浪靜,沒發生什么,一回來,她便繼續投身編撰醫典的工作,直至午時,兩人這才有閑空坐下喝茶歇一陣子。
“聽前幾天的送藥的侍藥說,那位拿止痛的丹藥當糖豆吃,難怪隔三岔五就來要,真不把咱們當人,”藍從喻有一搭沒一搭喝茶,和顧云籬吐槽著這幾日遇到的事情,“好在上次長公主來過,這幾天才收斂了許多?!?/p>
“殿下未曾說過,到底要怎么處置他嗎?”
“現在太子還拿他當可造之才,跟著太傅學東西,奈何是根廢柴,怎么打磨,都只能當根燒火的啊,”后者攤手,“據說上午太傅教不下去,拂袖而去了,傳得哪都是,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