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禾微妙地感受到了什么,睜了睜眼。
“況且,你手腕上的傷仍未愈,不能再出什么事情了。”
“聽我的,這兩人暗中保護你,不會影響你的。”
話畢,顧云籬舌尖一痛,蹙了蹙眉,方才想起去看林慕禾的臉。
她從屏風后走了出來,換上了中衣,眉心微微顰起,燭火在她眼里微微流轉,添了幾絲破碎的感覺。
“云籬,你是怕……”看著顧云籬的模樣,林慕禾心底升起猜測,緩緩開口。
“我怕,”顧云籬顫巍巍吸了口氣,大方承認,對上那屏風之后的眼,“從你上次冒險為皇帝送玉印時我就怕極了。”
林慕禾忽然噎住了。
“金器無眼,你受一次傷,又因蠱蟲的原有不能康復,誰能知道這一回是真的沒有傷及重要,還是你單純運氣好呢?”不知為何,一概話不多的人忽然開了話匣一般,有些滔滔不絕。
“晚間睡覺時,我都睡不踏實,總是驚醒,怕壓到你的傷口,想著和你分開睡,又怕你不慎壓到自己。”
一時間,林慕禾忽然明白了人們總常說的那句“醫者難自醫”究竟是什么了。
研究醫案時,除卻冷靜地分析云縱留下的每一個字眼之外,她愣神之際,是否也是因未明的前方而感到恐懼?
恐懼自己用盡渾身解數留下的人,有朝一日甚至可能死在自己用以救人的刀針之下。
對一個醫者來說,救贖自己的愛人既是幸運又是不幸。
從兵變那日開始,一點點的不安感逐漸積攢起來,起初連顧云籬都沒有在意,直到現在,終于匯聚成了一只足以讓她感到恐懼的巨獸,蟄伏在身旁,喘著粗氣,時時刻刻想要將她拆吞入腹。
震蕩不安的靈魂已經無法從單個的牽手、擁抱、親吻來尋求安撫了,甚至最深入的交流都是杯水車薪,林慕禾知道,只有自己真正完完整整地剝離這讓她苦痛半生的根源,這一切方才可能平息。
從前過得太苦了,以至于如今只是一點點甜,她就知足了,在顧云籬說完后,她才有些恍然地意識到了什么。
一概清冷自持的人首次這樣失態,往常冷靜的面具在她語速略快、驟然增多的話語之下產生了裂紋,只有林慕禾能得以窺見的焦慮、不安顯露無疑,脆弱地在字句中等待著有人上前去安撫她。
我聽你的
“好,”她輕聲應了一句,伸手握住顧云籬有些泛涼的指尖,“我聽你的。”
顧云籬呼吸漸漸平息緩和了許多,方才情不自禁的一席話說得口干舌燥,也徹底暴露了她心底的焦躁,她反射性地緊握住林慕禾抓過來的手,揉得林慕禾皮肉泛白。
察覺到她情緒外泄的人順著她的腰身摟住自己,腦袋輕輕靠在她肩頭,安撫似的輕撫著顧云籬的后背,聲音柔緩卻有力量:“今日清霜騎馬奔去禹州時,我就在想,她又是何種心境,才促使她做出這樣的決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