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得和善,儼然一個關愛小輩的長輩模樣,讓人怎么想,都想不到多日前,這人還聯合右寺正背地里陰了自己一把。
杜含依舊沒什么表情,也沒有述職被打斷的不悅,只是敷衍地答:“臣子本分,談不得什么。”
李淮儀擺擺手:“還有嗎?”
“有。”杜含道,“先帝在時,為調查太醫院沈闊構陷顧太醫一事,特批重開桑盼滑胎舊案,此事由于大理寺改組、桑氏兵變擱置已久,前些日子殿下準允繼續查,而今終于有了寫眉目。”
一概不顯山露水,喜怒不形于色的林胥聽到這里,唇邊的呼吸輕輕一顫,他轉頭看了眼杜含,袖袍之下的手不適地活動了一下。
“哦?”李淮儀挑眉,“細細說來吧。”
杜含便依著無意找到云縱舊醫案的事情,如實說來,致使桑盼滑胎的并非當年姜修媛因妒恨下得鴆毒,而是源來西巫的蠱蟲。
不等李淮儀說話,林胥抖了抖胡須,笑道:“云縱乃是罪囚,他醫案中的東西便能全然相信了嗎?”
這回,杜含終于轉頭看向他,說話時,也連著將他上一次聯合這寺正整自己的那份算了進去:“那右仆射以為,什么東西才可做憑證?”
李淮儀抿了抿唇,坐在輪椅上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著杜含說話。
“若當年的云縱真因此蒙冤,致使舉家身亡,家宅亡于火海,這筆帳又當怎么算呢?大理寺行事公正,一概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是而才有年年校對卷宗重審的事情,右仆射大人話說得輕而巧,卻不知其中有多少人因此家破人亡。”
“圣賢有云……”
眼見她還要繼續,李淮儀忙擺手,道:“好了,杜大人,想來右仆射也是無心之過。”
林胥屏著一口氣,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的皮膚,冷冷地看了杜含一眼。
“抱歉,臣失態了。”
“依你之見,是要如何?”輕咳了一聲,李淮儀繼續問。
“這也是臣今日來求見殿下的原因。”杜含躬身,叉手,“桑氏犯下逐條罪孽,問斬之日仍未定下,是而臣請待此事查完,再斷何日處置桑氏,以還常人清白,正大豊之國法。”
話畢,她又鄭重地彎腰,擺明了堅定的態度。
林胥眼球忽然有些刺痛,他眨了眨眼,片刻后,才猛地發現,李淮儀正在看著自己。
“杜大人赤誠一片,為官者,有這份赤子之心,國祚才能運轉,保國運長虹啊。”只是飛快一眼,李淮儀便收回了目光,意味深長地說道,“不是很難的要求,準了。”
杜含連忙道謝。
林胥人精一個,又怎會聽不出李淮儀話里有話?他順著李淮儀的話說了幾句,側身目送著杜含離開。
“右仆射所說之事,先放在這里吧。”李淮儀點了點桌子,“畢竟如今兩邊皆有戰事,騰出空處理這些,還需我認真想想。”
“是,老臣明白。”
“而今阿姐也不在,我也確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