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你們兩個都一樣樣的不省心。”他笑了笑,眼底倒映著顧云籬有些倔強的表情,她自己都未曾察覺,說話時的自己會是這個表情。
顧云籬忽地生起一個不合時宜的想法——顧方聞如今年歲幾何?他和父親差不多年紀(jì),記憶力,似乎還比云縱大些,若按著父親還在時算,他而今也該有五十余歲了吧?
現(xiàn)如今,活得能像朗琪瑞那樣七十余歲還有力氣當(dāng)值走動的已是少數(shù)了,而顧方聞不修邊幅,很少注重外表,五十多歲的年紀(jì),頭發(fā)里有三分之一攙白,看著像花甲老人,只有偶爾精心梳個頭,才能減齡幾分。
看著這樣的人,顧云籬忽然又有些躊躇,然而不等她開口,顧方聞就好似已經(jīng)看出她欲言又止的臉上有著什么表情了。
“你這孩子又瞎想什么呢?”顧方聞擰眉,想上去在她腦袋頂上來一下,卻又瞥見一旁的林慕禾,又頓時收回了將要作祟的手,“你、清霜還有你師叔都去了,我莫非還能自己一個人留在東京不成?”
他不是一個很有仁愛、責(zé)任心的人,這些年來行走江湖也招惹了不少正派人士,但至少堅守著底線,沒讓他到千夫所指的地步,甚至還有不少欣賞他追隨他的人,如今能讓他做決定,甚至還是幫朝廷效力,恐怕也只有這些在世間僅剩的親友了。
“那師父的意思是……”
“出門在外,還是得有個大人。”顧方聞嘆息一聲,反手指了指自己,“何時動身?”
顧云籬還沒反應(yīng)過來這人說話的快速跳躍:“還需等朝廷旨意,大約就是最近了。”
林慕禾聞言,也由衷露出個笑意,她自是支持顧云籬所作出的一切決斷,但若是這一路上,能有顧方聞這些長輩的支持,那就是最好不過的事情了。
“顧伯父能一道,自是最好了!”
“嘿,”顧方聞笑了笑,縱觀顧云籬與清霜,都沒有林慕禾這樣的性子,談不上乖順,但卻有那兩人都沒有的溫柔,叫人也能頗為寬慰地在受那兩人打擊之后,有一絲心靈上的慰藉,“總算有個懂事孩子了!”
不到第二日,長公主浩浩蕩蕩領(lǐng)兵前去襄陽迎戰(zhàn)的事情就傳遍了大街小巷,一時間,鋪子里議論得都是這些,尤其是有些貴女知曉林慕禾與這位長公主的關(guān)系匪淺,便一窩蜂過來向她探聽消息。
街坊之中有關(guān)長公主無詔帶兵出行大概有兩種聲音,一是早就看不慣她平素里囂張行徑的人,指責(zé)她目無法紀(jì),沒將儲君放在眼里,私自帶兵就是大不敬,就要被譴責(zé),最好朝廷現(xiàn)在就下令把這人召回,另一種,便是支持她這樣做,叛軍眼看就要攻下襄陽,朝廷遲遲不肯出兵,兩淮也并未如一開始設(shè)想的那般全力出兵援助,長公主既然有兵力,此時援助解燃眉之急,自是盡了皇室之責(zé),無詔出兵不過是個可以一筆帶過的小錯誤罷了,根本不值一提。
“我只聽聞太祖開國時,太祖皇后也曾隨軍一道出征,”一個貴女漫不經(jīng)心試著香膏,眼神還在瞥著,“這都隔了多少年,長公主帶兵出征,我阿娘說,殿下頗有太祖皇后之風(fēng)!”
“禾娘子,你與長公主殿下交好,可知曉她到底怎么打算的嗎?她未曾和你說過些什么嗎?”
林慕禾撥著算珠的手一停,抬眸看了眼那十分明顯,想要從她這里套出來些東西的貴女,笑了笑:“殿下是如何想的,怎么會告知我呢?如今我不過是個管著小店的普通人罷了,娘子想知道,保不準(zhǔn)市井消息還更可靠幾分呢。”
那女娘頗為無趣地直起身子,隨手指了兩罐香膏,道:“那好吧,還以為禾娘子能知道些什么呢,就給我這兩只吧,包起來。”
“我差些沒算完,”林慕禾歉然一笑,喚了聲隨枝,“隨娘子,你來給這位娘子包下這兩罐香。”
好在這些貴女問歸問,買東西的手也沒停過,林慕禾秉持著多說多錯的信念,不論誰來問,都是一句不知道,其余無可奉告,一來二去,這些貴女們自知在她這里打聽不到什么消息,也都紛紛偃旗息鼓,打道回府了。
午后生意冷清了不少,隨枝這才得空,拉著林慕禾到屏風(fēng)之后問詢起來。
“清早聽見這消息我也炸了,昨晚太忙就在鋪子里睡下了,誰承想錯過這件大事!”她忙活了一個上午,累得方才吃過飯,正一邊喝茶一邊說道,“娘子,跟我便說實話唄,你和顧娘子是不是早就知道些什么了?”
林慕禾貼心地給她端來幾碟果子:“慢些吃。”
“我們也是昨夜才知曉,清霜已經(jīng)和常娘子跟隨長公主去了。”她嘆了口氣,“太子請顧伯父與云籬出山解商王帶來的西巫之禍,若今日朝廷能商議出個對策,恐怕不日就要動身。”
隨枝喝茶的動作一頓,警覺地抬起頭:“娘子,你莫非也要跟著去?”
林慕禾靜靜摩挲著茶杯的杯壁,道:“她去哪我就去哪。”
話及此處,她一頓,抬眸去看隨枝:“若我們都離開,東京還要留個人照應(yīng)。”
隨枝頓時覺得手里的東西不香了,啪唧把果子放回原位:“這人便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