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邊說邊哭,口齒不清,但邏輯很清,還能捋出鮮明的時間線來。
金果抱著楚惟走得很快,即便她已經一百多歲了,仍然是埃德蒙需要小跑起來才能跟得上的速度。
楚惟從聽到消息到現在都沒說話,頭疼得厲害,過去一個多月和小鳥兒玩鬧的時光于腦海中反復閃現,有光斑在視網膜打轉,仿佛隨時都會爆裂開。被草葉染上的綠像一滴百轉千回的血,順著圣袍的衣角往下淌。
在親眼看到之前,他沒辦法相信這一慘劇。
圣泉庇護所的醫師休息室已經鎖起來了,原本在這里的醫生今天轉移到別的地方接待患者,其他侍從全都沉默佇立。
他們做錯了什么嗎?好像也沒有。照顧病患已經夠辛苦、夠為難,照顧一只鳥兒原本就不是他們的職責。
但那是小圣子心愛的鳥兒,教廷之中的所有人都應當竭盡全力服務于殿下。
他傷心了,那么所有人都是錯。
一個侍從為他們打開上鎖的門,楚惟下意識閉上眼,最先蘇醒的感官是嗅覺,休息室常年點著安神的熏香,只不過今日夾雜著一絲難以忽略的鐵銹味。
那腥氣并不重,和空曠的房間比起來,鳥兒還是太小太小。
楚惟被金果放下來,睫毛顫得厲害,過了好幾秒才敢睜開眼。
“案發現場”還沒有收拾過,沾血的鳥籠,大敞的籠門,打翻的鳥食,斷氣的生命,就這么猝不及防映入他的瞳孔。
椋鳥灰藍色的羽毛稀疏落了一地,與干凈的桌面形成了刺目的對比,每一根,每一根都帶著尚未干涸的血跡。
小腦袋以一個極其扭曲的、絕不可能自行做到的角度耷拉著,恐怕到死都不明白發生了什么。
……太殘忍了。
怎么能有人對這樣一個幼小無害的小生命下此重手?
金果小小地驚呼一聲,立刻捂住小圣子的眼睛,很快感到手心一片濡shi。
她是每天和殿下時間最久的人,當然知道這只鳥兒對他來說意味著什么。
不僅是一個小玩伴,更是他從別人手中拯救的生命——這是楚惟第一次在神廟中找到自己存在的意義。
她不想讓小殿下去面對如此殘酷的一幕,可片刻后,孩子輕柔而堅定地移開她的手。
楚惟的喉嚨發苦,悲傷和眼淚堵在舌尖。然而他知曉自己需要面對,面對生命,也面對死亡。
盡管那很難。
他走過去。
桌子還是那張桌子,籠子也沒有任何改變,這叫他有些恍惚,好像下一秒小鳥兒就會跟往常一樣親昵地靠過來,抖抖羽毛蹭他的指腹。
昨日同鳥兒告別之前,小家伙正把他帶來的一顆小漿果當球踢,很喜歡的樣子。
清晨楚惟又去收集了些同樣的果子,打算捕獲到香粢糕小偷之后帶著雙倍的勝利品去探望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