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黯淡,唯有一顆赤星懸于關隘之上,搖搖欲墜。
徐謙瞇起眼,低聲自語:
“趙承業,你信命嗎?”
“我不信。但我——就是命!”
……
夜風裹著血味撞進雁門關城門,火把在斷墻上噼啪炸響,映得城中尸影幢幢。
趙承業的親兵已盡數伏誅,尸體橫陳在青石階上,血流成渠,蜿蜒如蛇,一路淌進護城河的冰縫里。
羅屠的刀還滴著血,他站在趙承業尸首前,喉頭滾動,像是要把膽汁咽回去。
方才那一劍,是他親手斬下的——當“胡將”面具摘下,露出義營旗號時,趙承業瘋了一樣撲來,劍鋒直取徐謙咽喉。
是羅屠橫身一擋,刀光起處,人頭落地。
“我……我曾想降胡。”他單膝跪地,聲音沙啞,“那一夜在山坳,我跟兄弟們說,再熬不下去就投北營,換口飯吃……我……”
徐謙沒看他,只蹲下身,從趙承業懷中抽出那封密信——劉瑾親筆,墨跡濃黑,蓋著內廷暗印。
“現在你殺的是叛將,不是降兵。”他終于開口,聲音不高,卻穩如鐵砧,
“從今起,你不是匪,是邊軍。”
他伸手,將羅屠扶起。動作很輕,卻把一座山扛到了對方肩上。
羅屠眼眶驟熱,猛地低頭,不敢與他對視。
他知道這一扶,不只是赦免,是收心,是立命。
從此他不再是山溝里茍活的草寇,而是守關人——哪怕這關,已不姓“梁”。
柳鶯兒悄然落在城樓檐角,紅衣未染血,銀鈴未響,可她指尖的劍尖,還懸著一滴將落未落的血珠。
她望著徐謙的背影,忽然覺得這人不像人,像一場災,她低語道:
“你真是一場披著人皮的國運之災。”
徐謙站在箭樓最高處,手中邊防圖緩緩投入火盆。
羊皮卷遇火蜷縮,墨線崩裂,山河圖在烈焰中化為灰燼。
他看著那火,仿佛看見十年朝堂,內閣燈下批閱奏章的自己,也正在這火里燒成余燼。
“趙承業想用外敵壓朝廷?”他冷笑,“我用他頭祭邊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