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過去,聲音不高:“救一人,記一功;救十人,授役職。東嶺有糧,夜半可取,這話,傳得出去嗎?”
阿禾抬頭,黑白分明的眼里閃過一絲光。
她沒說話,只是輕輕點頭,然后赤腳跑開,像一縷風,鉆進了流民棚。
徐謙負手而立,望著遠處陰沉的山嶺。
但他不怕。
他要的,不是現在就贏。
他要的是:讓所有人親眼看著,自己一步步從泥里爬起,把“神示”變成“預言”,把“瘋話”變成“真理”。
傍晚,趙德安終于沖進驛站大堂,臉色鐵青。
“誰準你們動糧?!誰?!”他一腳踹翻米袋,米粒滾了一地,“東嶺?防什么潮?!這是抗令!是謀逆!”
陳三站出來,臉上還帶著昨夜的淤青,卻死死抱住一袋米:“大人……昨夜墻上有圖……說是三日后山洪……”
“放屁!”趙德安怒極,揚手就是一巴掌。
陳三嘴角迸血,踉蹌后退,卻仍不松手。
“我……不想再抬死人了……”他聲音顫抖,卻一字一句,“小人寧被軍法斬首,也不愿再看婦孺被泥吞了!”
堂內死寂。
徐謙站在廊下,靜靜看著這一幕,嘴角微不可察地揚起。
只差一個人,來添最后一把柴。
他緩緩走上前,腳步沉重,仿佛不堪重負。
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他忽然雙膝一彎,撲通跪地,對著趙德安重重磕下頭去。
額頭觸地,發出悶響。
“小人知錯。”他聲音低啞,帶著悔意,“昨夜妄言神示,驚擾驛政,罪該萬死。愿往東嶺守倉贖罪,風吹雨打,絕不退半步。”
趙德安一愣,隨即冷笑:“你終于認清自己身份了?”
“認清了。”徐謙低頭,遮住眼底那抹譏諷,“小人,不過是個待死貶官罷了。”
徐謙跪在趙德安面前,額頭貼著冰冷泥地,三叩首,動作一絲不茍。
“小人知錯,愿往東嶺守倉贖罪,風吹雨打,絕不退半步。”
聲音低啞,姿態卑微,仿佛真被嚇破了膽。
可他眼底,卻是一片寒潭深水,映不出半點波瀾。
趙德安怔了一瞬,隨即仰頭大笑,笑聲尖利刺耳,像是鐵釘刮過石板。
他叉腰而立,官袍甩得獵獵作響:“好!好一個知錯能改!去吧去吧,餓死凍死都別回來!東嶺那鬼地方,連野狗都不拉屎,你就跟你的‘神示’一塊兒爛在那里吧!”
眾驛卒低頭不敢言,陳三攥著米袋的手青筋暴起,卻終究沒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