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大帥府里,無辜就是原罪。”老太太將玉佩摔在地上,玉碎的聲音像刀割,“你以為你帶著賬冊回來,就能翻案?沈硯之被周科長扣了,沈硯清死在了梨園鎮的亂槍里,楚班主的人頭已經掛在城樓上——現在的北平,是周科長的天下了?!?/p>
蘇晚意猛地抬頭:“沈硯清死了?”
“死了,”老太太笑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被他自已的人黑了槍,就像當年老帥被自已的部下出賣一樣。這世道,親兄弟,不如手里的槍可靠。”
佛堂外突然傳來腳步聲,周科長的聲音帶著笑:“老夫人說得對,這世道,槍桿子才是硬道理。”他推門進來,手里把玩著把槍,槍口還冒著煙,“沈副官不肯招供,剛被我‘請’去見老帥了?!?/p>
沈老夫人的身子晃了晃,卻沒倒下,只是看著周科長:“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老夫人早就給我了?!敝芸崎L指了指春桃懷里的賬冊,“有了這個,我就能去南京領賞,這北平警察署長的位置,非我莫屬。”他的目光落在蘇晚意身上,“至于蘇小姐,你殺了楚班主,按律當斬,但看在你幫我拿到賬冊的份上,我可以給你個l面?!?/p>
蘇晚意看著他得意的嘴臉,突然笑了。她從袖中摸出那片帶血的碎瓷片,正是從大帥府帶出來的那片,邊緣的鋒利在燈光下閃著冷光。
“l面?”她一步步走向周科長,聲音輕得像嘆息,“我爹死的時侯,沒人給過他l面;三姨太死的時侯,沒人給過她l面;春桃的娘死的時侯,也沒人給過她l面……你憑什么覺得,你能得到l面?”
周科長的臉色變了,剛要舉槍,蘇晚意已經撲了上去,碎瓷片狠狠扎進他的脖頸!鮮血噴出來,濺在供桌上的佛珠上,紅得像串血珠。
周科長倒在地上,眼睛瞪得滾圓,嘴里嗬嗬作響,最終沒了聲息。
春桃嚇得捂住嘴,沈老夫人看著蘇晚意,眼神里沒有驚訝,只有種解脫般的平靜:“你和你爹一樣,都是倔脾氣?!?/p>
蘇晚意拔出碎瓷片,血順著指尖往下滴,滴在地上的玉佩碎片上。“賬冊是假的,但蘇家的冤屈是真的。三姨太的孩子沒了,但她留下的證據,藏在一個你們都找不到的地方?!?/p>
她指的是三姨太信里提到的“靜園地磚下”——那里埋著的不是賬冊,是當年老帥與楚明山勾結的密信,上面有兩人的親筆簽名。
“老夫人,”蘇晚意的聲音冷得像冰,“沈家欠蘇家的,欠三姨太的,欠所有無辜者的,該還了。”
沈老夫人沒說話,拿起桌上的火折子,點燃了佛龕前的幔帳。火苗竄起來,很快舔舐到供桌,濃煙滾滾中,她的聲音帶著笑意:“老帥,我來陪你了……沈家的債,我一個人還?!?/p>
蘇晚意拉著春桃沖出佛堂時,大火已經燒到了回廊。朱漆的柱子噼啪作響,像在哭,又像在笑。衛兵們慌忙救火,沒人注意到兩個穿著粗布衣裳的女子,悄悄從側門溜了出去。
門外的陽光有些刺眼,蘇晚意回頭望了一眼,大帥府的屋頂在火光中塌了一角,揚起的煙塵遮住了天。
“小姐,我們去哪?”春桃的聲音還在發顫。
蘇晚意看著手里的碎瓷片,上面的血已經凝固,像朵開敗的花。“去南方,”她輕聲道,“去找真正能為蘇家翻案的人?!?/p>
路上的行人都行色匆匆,沒人知道大帥府里剛燒了場大火,更沒人知道,那場持續了多年的恩怨,終于隨著火光,燒出了個血淋淋的真相。
蘇晚意握緊春桃的手,一步步往前走。陽光落在她們身上,投下兩道不算高大,卻異常堅定的影子。
前路或許依舊是刀山火海,但這一次,她們手里握著的,是真相,和活下去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