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排幾個耳朵尖的學生驚訝地回頭看她。
老教授似乎也聽到了這邊的動靜,推了推眼鏡,看了過來,見到兆惠的容貌氣質,也是一愣,隨即笑道:“后排那位新同學好像有不同見解?歡迎提出,我們課堂鼓勵討論。”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過來。
我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她卻坦然自若,甚至微微抬起下巴,清泠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天然的權威,響徹教室:“《明孝宗實錄》卷一百九十六,弘治十六年二月庚戌,吏科給事中吳世忠劾光祿寺卿艾瑛疏,言其‘增直抑價,克扣舞弊’,歲糜冰炭銀逾萬兩,僅得劣物充數。爾所引《大明會典》乃洪武舊制,弘治朝早已名存實亡。授課引據,當知變通,豈可刻舟求劍?”
一席話,引經據典,時間、人物、事件、奏疏內容,清晰無比,直接推翻了教授引用的條文!
整個教室鴉雀無聲!所有學生都目瞪口呆!老教授也僵在了講臺上,臉一陣紅一陣白,顯然被這精準無比、聞所未聞的“史料”打懵了,卻又無法反駁,因為對方言之鑿鑿,仿佛親眼所見!
“你……你……”老教授張口結舌。
她卻已失去了興趣,仿佛只是隨手糾正了一個顯而易見的錯誤,轉而將目光投向窗外,不再理會這課堂的紛擾。
那節課后半段,幾乎是在一種極度詭異和安靜的氣氛中結束的。下課鈴響,學生們如同逃離般涌出教室,卻不忘回頭用看外星人的眼神偷瞄她。
我拉著她,幾乎是落荒而逃。
走在熙攘的校園小徑上,陽光透過樹葉灑下斑駁的光點。她似乎對剛才引起的風波毫不在意,反而對路邊公告欄里各種社團招新、學術講座的海報產生了興趣,偶爾駐足,看得認真。
看著她專注的側臉,長長的睫毛在陽光下投下柔和的陰影,那股不食人間煙火的冰冷似乎被校園的氛圍稍稍融化了一點點。我的心跳,在經歷了課堂的驚魂后,反而奇異地平靜下來,一種難以言喻的、混合著恐懼、敬畏、和某種更深沉情感的東西,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纏繞收緊。
她忽然轉過頭,看向我:“此地學子,倒是有幾分朝氣。”
頓了頓,她補充道,語氣依舊平淡,卻讓我心頭猛地一跳:“比你這愚鈍弟子,強上些許。”
我:“……”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是陳老打來的,語氣興奮地通知,為她安排的第一場面向研究生和青年教師的小型講座就在明天,題目讓她自定。
她聽完,只思索了不到三秒,紅唇輕啟,定下了題目:
“《帝制黃昏:一個親歷者眼中的權力、死亡與……遺忘》。”
我倒吸一口涼氣。這題目……太過駭人,也太過……真實。
掛掉電話,我看著身邊這個即將在學術殿堂投下一顆重磅炸彈的“學生”,一個念頭越發清晰:我不能讓她獨自面對這一切。我需要幫手。不僅僅是生活上的,更是專業上的。地宮的恐怖、詛咒的力量、那些遠超現代理解的秘密……我需要集合最頂尖的智慧,去解讀,去應對,或許……也能從中找到制約她的方法,或者至少,保住我自己的性命。
c大,這座我熟悉的象牙塔,藏龍臥虎。材料科學、地球物理、能源地質、甚至理論物理……那些我所不熟悉的領域里,一定有能人異士,或許能解開她身上、以及那些寶藏背后的部分謎團。
“走吧,”我對她說,心中已有了初步的計劃,“帶你去見幾個人。”
她挑眉看我,似乎看穿了我心底的盤算,但并未點破,只是淡淡道:“但愿比那史學先生,有些真才實學。”
陽光將我們的影子拉長,交織在一起。一個是被迫卷入驚天秘密的普通教授,一個是沉睡了三百年的宮廷冤魂(?),走在青春洋溢的大學校園里,目標卻是尋找能解開古老詛咒和驚天寶藏的鑰匙。
這畫面,荒謬,危險,卻又帶著一種致命的吸引力。
我知道,我的心,正在不可逆轉地淪陷。而前方的路,注定更加波瀾詭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