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期沒應聲,甚至沒多看她一眼,只是松開了手。他目光掃過旁邊一堆散亂的枯枝——那是蘇妙妙早上割豬草時,見別人撿柴火,自己也笨手笨腳想弄點,結果根本沒力氣捆好的“戰利品”。
他邁步走過去,高大的身影在她面前蹲下。那雙指節分明、布滿薄繭的大手,動作卻異常利落有力,三兩下就將那堆散亂的柴火歸攏整齊,用一旁的枯藤熟練地捆扎結實,然后起身,直接塞到了她懷里。
“你……”蘇妙妙抱著突然被塞過來的柴火捆,整個人都愣住了。這捆柴分量不輕,但被他捆得極其扎實,一點也不會散開。
“拿著。”他的語氣依舊硬邦邦的,沒什么情緒,像在下達命令,“天快黑了,別在外面磨蹭,趕緊回知青點。”
蘇妙妙下意識地抱緊了柴火,小聲道:“……謝謝。”
她轉身要走,心里亂糟糟的,只想趕緊逃離這令人窒息又心跳加速的氛圍。
“等等。”
男人低沉的聲音自身后響起,像一道無形的繩索,瞬間捆住了她的腳步。
蘇妙妙身體一僵,心臟猛地一跳,幾乎是戰戰兢兢地回過頭。
陸子期的目光正落在她的腳上,眉頭微不可察地蹙起:“鞋磨破了。”
蘇妙妙順著他的視線低頭,看見自己那雙舊布鞋的鞋尖果然破了個小洞,露出里面白色的襪子,甚至能隱約看到腳趾的輪廓。她窘迫得腳趾下意識蜷縮起來,試圖藏起那份寒酸。她沒票也沒錢換新的。
“明天去大隊部找保管員,領雙新的勞保鞋。”他的聲音不容置疑,直接下了指令,“就說是我讓的。”
蘇妙妙心里咯噔一下,連忙擺手拒絕:“不、不用了陸同志!真的!我還能穿,我自己想辦法……”
“讓你去就去。”陸子期打斷她,黑沉的眸子鎖住她,里面帶著一種她無法抗拒的強勢,“再穿著這破鞋往山里跑,下次毒蛇咬的就不是石頭,是你的腳。”
他的語氣冷硬,甚至帶著點訓斥的味道,可話里的意思……卻是在擔心她的安全?
說完,他不再給她任何反駁的機會,直接轉身,邁著沉穩的步伐再次朝山上走去。夕陽將他的背影拉得很長,挺拔如松,冷硬如山,卻莫名地在她心底投下一片復雜的陰影。
蘇妙妙抱著那捆沉甸甸、捆扎得異常工整的柴火,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林木之間,心里那種怪異的感覺越來越濃。
他這是……什么意思?
討厭她,所以用這種施舍般的方式羞辱她?還是……真的在關心她?
可他不是應該恨她入骨嗎?為什么又要救她,又幫她捆柴,還注意到她鞋子破了這種小事?
回到知青點,同屋的林曉看到她懷里那捆扎得格外漂亮的柴火,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妙妙,你在哪兒撿到這么多柴?還捆得這么好?這手法像是老把式做的。”
蘇妙妙心虛地低下頭,含糊其辭:“就、就在山腳那邊……遇到個好心的大叔,順手幫我捆了一下。”
她根本不敢提陸子期的名字,怕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尤其是被李莉知道,還不知道要編排出什么難聽的話。
晚上躺在硬邦邦的土炕上,她卻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
腦海里反復浮現的,是陸子期拎著她后衣領時那不容抗拒的力量,是他用木棍精準釘死毒蛇時冷硬的側臉,是他不由分說把柴火塞給她時的強硬態度,還有他指著她破鞋時那深沉的、看不出情緒的目光……
最后,是他那句沒什么溫度卻擲地有聲的——“就說是我讓的”。
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酥酥麻麻的,跳得有些亂,有些慌。
這種超出預料的發展和那個男人難以捉摸的態度,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不知所措。那個冷硬如山的男人,究竟藏著怎樣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