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朱漆大門外,看著門房在她面前重重合上府門,手里的錦盒硌得掌心生疼。這世道她算是看透了,沒權(quán)沒勢的人,連地上的螞蟻都不如。那些達(dá)官顯貴們抬抬腳,就能把他們碾得粉身碎骨。
楚曦和攥緊了手中的帕子,望著鎮(zhèn)國將軍府巍峨的朱漆大門,鎏金獸首門環(huán)在陽光下泛著冷光。珠兒不安地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姐,這將軍府的門檻比咱們楚府的院墻還高,郡主她
噤聲。楚曦和打斷她,指尖掐進(jìn)掌心。三日前父親被押入詔獄的畫面又在眼前浮現(xiàn),大理寺青灰色的高墻下,父親那身褪了色的官服像片枯葉飄進(jìn)深淵。
她深吸一口氣走向門房,鬢邊的素銀簪花隨著步伐輕顫。守門的老兵臉上橫亙著道刀疤,正瞇著眼打量她們。楚曦和福了福身,嗓音清越卻帶著不易察覺的顫音:煩請通傳,禮部楚德之女楚曦和,特來拜謁祁寧郡主。說著從袖中取出拜帖,暗紋箋紙下壓著塊溫?zé)岬乃殂y。
老兵掂了掂銀子,突然笑出一口黃牙:姑娘可知我們郡主三年不見外客?上月連永昌侯府的帖子都
楚曦和突然抬頭,目光灼灼地望著檐下懸掛的忠烈千秋匾額,第七塊鱗甲處,應(yīng)當(dāng)還留著先將軍射入的箭簇。這是原書里提過的細(xì)節(jié),她賭祁寧郡主會懂。
老兵神色驟變,捏著拜帖的手緊了緊。這時府內(nèi)傳來環(huán)佩叮當(dāng)聲,個穿杏色比甲的丫鬟掀開簾子:郡主說,請楚姑娘花廳敘話。
那日楚曦和初見祁寧時,櫻槍在她手中泛著冷光,槍尖映著夕陽,紅得刺目。楚曦和不由望向那櫻槍,看著那桿飲過血的兵器被一寸寸擦亮。祁寧的指節(jié)分明,動作利落得像在給戰(zhàn)馬系鞍——那是慣于廝殺的手。
看夠了?
祁寧突然抬眼。她束得極緊的發(fā)髻沾著塞外的風(fēng)沙,眉峰如槍尖般陡峭。楚曦和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裙裾逶迤在地磚上,楚姑娘。祁寧用槍尖挑開飄到眼前的碎發(fā),露出額角一道尚未痊愈的箭傷。
祁寧眸光如霜,指尖輕撫過紅纓槍鋒利的刃口,冷冷道:楚姑娘,這些虛情假意的場面話就免了。直說吧,你究竟意欲何為?
楚曦和朱唇輕啟,竟將祁寧假失憶的秘密和盤托出。霎時間寒芒乍現(xiàn),那柄方才還被祁寧擦拭著的紅纓槍已抵在楚曦和心口。
威脅我?祁寧唇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這世上還沒人有這個本事。
珠兒撲通跪倒在地,顫抖著抓住祁寧的裙角:郡主開恩!我家小姐絕無歹意啊!
楚曦和將那冰冷的紅纓槍頭從心口一寸寸推開,旋即對著祁寧深深跪拜下去,行了一個莊重的跪拜大禮:“禮部官員之女,楚曦和,拜見郡主。”她抬起頭,眼中是孤注一擲的決絕,“臣女冒死求見,只為求郡主相救!家父……因些微末小事竟被打入天牢,擇日問審。他年事已高,如何經(jīng)得起這番折辱?”她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字字如錘,“臣女深知,郡主父兄之死絕非意外——軍中有叛徒!而您,正在暗中追查此事。”
祁寧心頭猛然一顫,指尖不自覺地掐進(jìn)掌心。楚曦和怎會知曉這些秘事?她一個深閨女子眼底寒光乍現(xiàn),殺意如毒蛇般纏繞而上。
楚曦和卻忽地輕笑出聲,。郡主可知曉占卜之術(shù)?我自幼習(xí)得些皮毛,偶爾能窺見些畫面。祁寧盯著櫻槍里自己的倒影,忽覺脖頸發(fā)涼。若這丫頭敢說半個字不,她若真敢胡言亂語,不必自己動手,那些言論自會將她撕成碎片。
楚曦和微微傾身,指尖不著痕跡地攥緊了袖口:臣女愿以楚府上下為質(zhì)。他日郡主若有差遣,楚府必當(dāng)傾力相助。她抬起眼睫,眸中暗芒流轉(zhuǎn),至于老將軍與少將軍的冤案——臣女定當(dāng)與郡主同進(jìn)同退。
祁寧凝視著對方眼底跳動的燭火,忽然想起父親鎧甲上未干的血跡。她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弧度,玉簪上的珍珠隨著點頭的動作輕輕搖晃:且回府靜候。轉(zhuǎn)身時石榴裙掃過青磚,帶起一縷幽微的沉水香。
祁寧著手徹查此案。她一面以郡主身份周旋于朝堂之上,一面暗中聯(lián)絡(luò)老將軍舊部施壓刑部。在她的指點下,楚曦和連日奔走于各衙門之間,收集經(jīng)手此案的官吏證詞。
這日黃昏,楚曦和剛從一個膽小胥吏處套得關(guān)鍵口供回府。她鬢發(fā)散亂,眼底布滿血絲,連裙裾都沾滿了街巷間的塵土。卓禹立在廊下,見她這般形容,心頭驀地一疼。這位素來端莊的閨閣千金,如今為救父竟拋頭露面,與那些衙門老吏周旋,不知吃了多少閉門羹。
楚姑娘卓禹遞上溫?zé)岬呐磷樱曇舨蛔杂X地放輕,且歇歇罷。
卓禹將一杯熱茶推到楚曦和面前,眼底帶著真誠的笑意:要不是你那些個絕妙的主意,我哪能賺得盆滿缽滿?往后要用錢的地方盡管開口。他抿了口茶,茶香在唇齒間漫開。這些日子他靠著雄厚資金鋪開的人脈網(wǎng)絡(luò),沒少為楚曦和打探消息。楚曦和摩挲著溫?zé)岬牟璞瑸榱司瘸滤缫杨櫜簧铣C情,但凡能多一分助力都是好的。這份雪中送炭的情誼,她默默記在了心底。經(jīng)此一遭,兩人之間的默契更甚從前,茶室里的氣氛也愈發(fā)融洽起來。
祁寧多方奔走,楚曦和又尋得關(guān)鍵證據(jù),楚德的冤屈終得洗刷。圣旨頒下,不僅官復(fù)原職,還因蒙冤不屈得了嘉獎,竟從禮書升任禮部某司員外郎。
消息傳來時,楚曦和正與聶如霜在院中煮茶。茶湯才沸,小廝就氣喘吁吁跑來報信。聶如霜手中的茶匙當(dāng)啷落在青石板上,濺起幾點茶漬。楚曦和猛地起身,衣袖帶翻了茶盞也渾然不覺。
快備車!她聲音都在發(fā)顫,去刑部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