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陳玄禮急得須發皆張,“老臣愿以項上人頭作保,此計縱使不成,我大唐不過損些糧秣!”
這位老將軍說著朝李乾投去贊許的目光。
李隆基卻撫須沉吟:“李卿,若事敗”
“不過將平定吐蕃之期,推遲數載罷了。”李乾從容應答,顯然早已深思熟慮。
“推遲數載?”四人不約而同傾身向前,殿內燭火為之一晃。
李乾劍眉微揚:“大非川之于吐蕃,猶如關中之于華夏。失了此地”他故意一頓,“贊普必親率舉國之兵來奪。”
“善!”李隆基突然擊掌,眼中精光暴漲,“愛卿莫非欲效‘圍點打援’之策?”但轉瞬又搖頭嘆息,“然則活捉贊普難如登天啊。”
“陛下圣明。”李乾拱手一禮,隨即話鋒陡轉:“然臣所謀,乃是要在大非川與吐蕃決戰!”他指尖在沙盤上重重一點,“殲敵愈多,吐蕃內亂愈甚。屆時大唐再行離間之計”
“妙啊!”李隆基突然撫掌大笑,“效前朝‘以夷制夷’之策!扶弱抑強,使其自相攻伐!”
陳玄禮更是拍案叫絕:“待其內耗殆盡,必有人來求我大唐出兵!”老將軍聲若洪鐘,“就如當年突厥求隋軍入漠北一般!”
“此計大妙!”連城府極深的李林甫都忍不住擊節贊嘆。
“丞相此言差矣。”李隆基目光灼灼地盯著李乾,“這恐怕只是愛卿謀劃中的下策?”
“陛下明察萬里!”李乾這次是真心拜服。這位開創開元盛世的帝王,果然一點就透。
李隆基負手而立,將戰略娓娓道來:“上策直取積石山,若不成則轉用下策,先殲其主力,促其內亂,再伺機而動。”突然轉身凝視太子:“亨兒,可記清楚了?”
“若來年我軍不能越過積石山天險,便只能在大非川與吐蕃決戰。如此,平定吐蕃恐需數十載之功。亨兒,此乃百年大計,你身為儲君須謹記于心。”李隆基目光如炬,手指重重敲在輿圖上。
“兒臣謹記父皇教誨!”李亨肅然長揖,眼中燃起熾熱的戰意。他不得不承認,李乾這番謀劃確是高瞻遠矚,吐蕃終將納入大唐版圖,不過是時間早晚之別。
陳玄禮急趨兩步,紫袍下擺掀起細微的塵土:“陛下,那上策”
“哈哈!”李隆基突然朗聲大笑,“吐蕃早晚是大唐囊中之物,然早一日收服,便早一日解我西顧之憂!上策雖僅有十分之一勝算,可一旦功成,雪域高原盡歸我有。縱使不成,不過折些錢糧兵馬,朕——賭得起!”
“就這么定了!”天子猛然拍案而起。
“陛下圣明!”
李乾暗暗攥緊汗濕的掌心,卻抑制不住血脈僨張。
眼前浮現出青藏高原的蒼茫圖景,這片秦皇漢武望而興嘆的疆域,直到蒙元才正式納入版圖。若能在天寶年間完成此等偉業,何止提前數百年?簡直是再造華夏疆界!
御階下的金磚映出李隆基來回踱步的身影,這位已生華發的帝王時而握拳抵額,時而撫掌輕笑。
陳玄禮與李亨交換的眼神中跳動著同樣的火焰,就連素來城府極深的李林甫,此刻也任由喜色爬上眉梢,唇角罕見地揚起弧度。
“秦皇漢武未竟之功啊”李隆基突然駐足,凝視著殿外盤旋的蒼鷹,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若朕收服吐蕃,來日史筆如鐵,當如何評說?”
他不自覺屈指計算:“自朕登基以來,掃清積弊,廓定四方。后突厥、契丹、奚、吐谷渾、回鶻盡皆夷滅。待明年春暖花開時,朕先取吐蕃,再會大食于蔥嶺之西!”
盡管安史之亂使大唐由盛轉衰,李隆基的功過毀譽參半,但這絲毫不能掩蓋他的雄才偉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