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滇南市局大院還籠著層薄霧,段景宏踏過濕漉漉的青石板,看見葉瀾滄正蹲在專案組辦公室門口,往一個牛皮紙袋里塞著什么。
她腳下擺著個掉漆的化妝箱,里面散著油彩、假發(fā)和幾枚造型夸張的戒指。
“你這是要把我打扮成唱戲的?”段景宏踢了踢化妝箱,金屬扣環(huán)發(fā)出哐當聲響。
葉瀾滄頭也不抬,拿出罐深棕色油彩:“龍楚雄那人精得像猴,我覺得咱得往‘土大款’路子上靠。”
她擰開油彩蓋子,用手指蘸了抹,“把臉側過來。”
冰涼的油彩抹在顴骨上,段景宏聞到一股劣質顏料特有的酸臭味。
他看著葉瀾滄專注的神情,陽光透過走廊的雕花窗欞,在她睫毛上投下細碎的影子。
這姑娘昨晚怕是又沒睡,眼下的青影被粉底蓋了層,卻遮不住眼底的血絲。
“上次扮古董販子就挺像,”葉瀾滄用海綿撲著他的鼻梁,“你這雙眼皮,割了都能去演港劇反派。”
“得了吧,”段景宏被撲得打噴嚏,“我爸要知道我拿警服換戲服,能拿皮帶抽我。”
他想起父親掛在嘴邊的話:“警察穿什么皮,心里都得揣著秤。”
葉瀾滄忽然停手,從包里拿出頂卷發(fā)假發(fā):“龍楚雄常去的‘聚寶齋’在老街巷子里,咱得走路去。”
“記住,少說話,多摸錢夾子,商人都愛顯擺。”她把一枚鑲著水鉆的金戒指套在段景宏食指上,戒指大得直晃蕩。
兩人走出市局時,晨霧已散。
段景宏穿著漿洗得發(fā)硬的的確良襯衫,外面套著件不知哪來的花格子西裝,腳蹬一雙擦得锃亮的假皮鞋,走在青石板路上嘎吱作響。
葉瀾滄則換了身碎花連衣裙,挽著他的胳膊,活像剛從鄉(xiāng)鎮(zhèn)舞會出來的夫妻。
“你這步子得晃起來,”葉瀾滄掐了掐他胳膊,“瞧你走得跟閱兵似的,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警察?”
段景宏故意把重心歪向一邊,西裝下擺掃過墻角的青苔。
路過修鞋攤時,攤主盯著他的假戒指直樂:“老板,這戒指跟我孫子玩的塑料環(huán)一個樣。”
“懂個啥。”段景宏操起昆明方言,把戒指在陽光下晃了晃,“這叫古法金,越土越值錢!”
他想起葉瀾滄教的話術,心里直打鼓。
長這么大,除了抓賊還沒這么騙過老百姓。
老街巷子窄得只能過一輛自行車,兩側的鋪子掛著“收購舊家電”“代寫信件”的木牌。
“聚寶齋”藏在巷子盡頭,門臉兒比棺材鋪還小,門口擺著兩尊缺胳膊少腿的石獅子,臺階上曬著霉斑斑的舊書。
葉瀾滄拽了拽他的袖子,段景宏深吸一口氣,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
屋里光線昏暗,檀香混著霉味撲面而來,墻角堆著半人高的陶罐,罐口插著褪色的雞毛撣子。
“老板在嗎?”段景宏故意把聲音壓得粗啞,手指在柜臺上敲得邦邦響,“聽說這兒收老物件?”
里屋傳來瓷器碰撞的聲響,一個戴墨鏡的中年男人叼著煙走出來。
他穿著件醬紫色綢褂子,袖口磨得發(fā)亮,脖子上掛著串油光水滑的橄欖核手串,正是龍楚雄。
“收啥?”龍楚雄吐了個煙圈,墨鏡后的眼睛在段景宏戒指上轉了圈,“先說說你帶了啥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