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門公寓的嘆息聲隔著門板飄過來時,南知意正坐在沙發上翻看孤兒院相冊。夕陽把玉蘭樹的影子拉得老長,落在相冊第三頁的集l照上——三歲的自已攥著顆南瓜糖,脖子上的星芒吊墜被陽光照得發亮,像極了此刻頸間的溫度。
“知意,嘗嘗這個?!标懩棠潭酥P杏仁酥走進來,鐲子在門框上輕輕磕了下,“我特意讓家里阿姨烤的。”
南知意接過瓷盤的手有些僵,杏仁的甜香漫過來,和皇室茶點的精致不通,帶著煙火氣的暖意。她捏起一塊放進嘴里,果然嘗到熟悉的味道——孤兒院院長偷偷給她烤過類似的點心。
“好吃吧?”陸爺爺拄著拐杖跟進來,往她面前的茶幾上放了個紅木盒子,“打開瞧瞧,是當年你抓周時攥著的撥浪鼓。”
木盒里的撥浪鼓已經褪色,鼓面蒙著的羊皮卻依舊柔軟。南知意指尖碰到鼓柄時,突然想起陸奶奶說的“抓周抓了景深的撥浪鼓”,耳尖不由自主地發燙。
“時侯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标憼敔斂戳搜弁蟊恚瑢﹃懢吧钍沽藗€眼色,“你晚上多照看著點,知意剛回來,別讓她一個人瞎琢磨?!?/p>
陸景深“嗯”了一聲,送長輩出門時,南知意聽見陸奶奶在樓道里低聲說:“那安神香你放好了?別讓孩子看出刻意……”
夜色像潮水般漫上來時,南知意才發現自已根本睡不著。臥室的窗簾沒拉嚴,月光從縫隙里鉆進來,在地板上投下細長的影子,像極了孤兒院窗外的鐵欄桿。她數到第三百只羊時,突然聽見對門傳來輕微的響動——像是有人在點燃什么,伴隨著細碎的摩擦聲。
“咔嗒?!?/p>
對門的聲響停了。南知意披衣走到客廳,趴在貓眼上往外看,正撞見陸景深站在玄關關燈,他手里端著個青瓷香爐,爐口飄著縷極淡的白煙,在月光里輕輕打了個旋。
后半夜的風帶著涼意鉆進窗縫,南知意裹著毯子坐在飄窗上,鼻尖突然縈繞起股熟悉的味道。不是皇室寢殿的冷杉香,也不是陸奶奶烤點心的甜香,是種帶著草木氣息的溫和香氣,像小時侯孤兒院后院的薄荷叢,聞著就讓人心安。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在這縷香氣里迷迷糊糊睡去,夢里仿佛看到了那個失火的夜晚——有人抱著她往外跑,懷里的撥浪鼓咚咚作響,頸間的項鏈硌著皮膚,像道溫暖的印記。
清晨被鳥鳴喚醒時,南知意發現自已蜷縮在飄窗上,身上蓋著條陌生的羊絨毯。她揉著發僵的脖頸坐起身,目光突然被窗臺上的東西吸引——一盆薰衣草正迎著朝陽舒展葉片,花盆是素凈的白瓷,盆底還壓著張便簽,字跡蒼勁有力:“助眠?!?/p>
是陸景深的字。
她走到門口換鞋時,聽見對門傳來開門聲。陸景深穿著灰色運動服,額前的碎發濕漉漉的,顯然剛晨跑完。他看到她時腳步頓了頓,指尖在運動褲口袋里輕輕蹭了下,露出點淺灰的痕跡。
“早。”南知意的聲音還帶著剛醒的沙啞。
“早?!标懢吧畹哪抗饴湓谒巯碌牡?,喉結動了動,“睡得還好嗎?”
南知意點頭時,鼻尖又聞到那縷安神香,這次是從對門飄來的,混著他身上的汗水氣息,意外地不違和。她瞥見他右手食指第二節沾著點淺灰的粉末,像極了香灰的顏色。
“這盆薰衣草……”她指了指窗臺。
“樓下花店買的?!标懢吧顒e開視線,耳尖在朝陽下泛著淡紅,“說這個對失眠好。”
南知意沒戳破他指尖的香灰,只是彎腰摸了摸薰衣草的葉片,絨毛蹭得指尖發癢。晨光穿過玉蘭樹葉落在兩人之間,把影子疊成小小的一團,臨時居住協議的冰冷條款,好像在這縷香氣里悄悄融了個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