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知意從老郵局出來時,手里多了個牛皮紙信封。老鄭翻遍了積灰的檔案柜,終于找到三封南建業寄往春風街的信件,郵戳日期都在二十年前,信封上的字跡和養母便簽上的“南建業”如出一轍。
“陸先生的龍井真管用。”她摸著信封上的郵票,想起老鄭接過茶葉時眉開眼笑的模樣,“說這是他年輕時最愛的味道。”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起來,是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知意,我是陸奶奶,讓家里阿姨送了些南家的舊物過來,你方便下樓取一下嗎?”
南知意的心猛地一跳,快步往公寓趕。剛走到單元樓門口,就看見一位穿著圍裙的阿姨站在樹蔭下,身邊放著個半人高的木箱子,箱子邊角纏著褪色的藍布帶——和她行李箱上的那條一模一樣。
“是南小姐吧?”阿姨笑著把箱子往她面前推了推,“陸老夫人說這是當年南家搬走時,暫時寄存在陸家的東西,一直沒機會還回去。”
南知意剛把箱子拖進公寓,門鈴就響了。打開門,陸景深站在門口,手里拿著瓶柑橘味的氣泡水:“阿姨說你搬不動,我來搭把手。”
箱子比看起來沉得多,兩人合力把它抬到客廳中央,解開藍布帶的瞬間,一股陳舊的樟木香氣漫了出來。陸景深拿起最上面的相框,突然“咦”了一聲:“這是你記月時的照片。”
相框里的嬰兒被裹在紅色襁褓里,脖子上戴著枚銀鎖,旁邊站著年輕時的南父南母,笑得眉眼彎彎。南知意的指尖拂過照片上母親的臉,突然覺得眼眶發燙。
“這是什么?”陸景深從箱底翻出個紅布包裹的東西,打開一看,是枚巴掌大的銀鎖,鎖身刻著纏枝蓮紋,沉甸甸的壓手。
南知意接過來的瞬間,星芒項鏈突然在領口晃了晃,仿佛被銀鎖的氣息驚動。她翻轉銀鎖,內側的刻字在陽光下清晰起來——是“知意”兩個字,筆跡歪歪扭扭,和項鏈內側的“南”字如出一轍。
“陸爺爺說的‘刻字為證’,就是這個?”她抬頭看向陸景深,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陸景深的目光落在銀鎖與項鏈的刻字上,突然想起爺爺書房里的樟木箱:“我爺爺有本舊相冊,里面夾著南爺爺寫的字條,說給孫女刻銀鎖時,特意讓銀匠仿了項鏈的刻法。”他頓了頓,指尖點了點銀鎖內側,“你看這筆畫的轉折,和你項鏈上的‘南’字完全一樣。”
南知意摸著銀鎖上的刻字,突然注意到箱角還有個泛黃的信封,上面沒有地址,只寫著“給知意”三個字。她拆信封的動作很慢,信紙展開的瞬間,清秀的字跡映入眼簾:
“知意,當你看到這封信時,媽媽或許已經不在你身邊了。那枚星芒項鏈是南家的信物,銀鎖是你記月時外公送的,兩樣東西要一直帶在身邊,它們會帶你找到回家的路……”
字跡在信紙末尾有些潦草,像是寫著寫著哭了。南知意的眼淚掉在信紙上,暈開一小片墨跡。
“喝點水。”陸景深把氣泡水擰開遞給她,指尖碰到她的手背,才發現她在發抖。“別多想,只是暫時聯系不上。”
南知意吸了吸鼻子,把信紙小心翼翼地折好放進相框背面:“我知道,只是……”只是突然很想抱抱媽媽。
陸景深沒說話,轉身從箱子里翻出個鐵皮餅干盒,打開一看,里面裝記了嬰兒時期的小衣服,最底下壓著個撥浪鼓——正是陸奶奶說的“抓周時攥著的那只”,鼓面的羊皮已經泛黃,卻依舊能發出咚咚的聲響。
“你小時侯大概很喜歡這個。”他拿起撥浪鼓輕輕搖了搖,鼓聲清脆,“我奶奶說,你抓周那天,誰要都不給,攥著這鼓搖了一下午。”
南知意被他逗笑了,眼淚還掛在睫毛上,嘴角卻忍不住彎起來:“可能是覺得聲音好聽吧。”
“或許是覺得送鼓的人順眼。”陸景深的聲音很輕,像怕被風吹走,他別開視線看向窗外,耳尖悄悄紅了。
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落在散落一地的舊物上。南知意看著銀鎖與項鏈并排躺在茶幾上,突然覺得養母說的“順著項鏈找根”,其實早已在這些舊物里,悄悄織成了一張網,把她和眼前的人,和那個失散多年的家,緊緊連在了一起。
“這些東西……”她突然想起什么,“放在我這里合適嗎?”
“本來就是你的。”陸景深把餅干盒蓋好,語氣篤定,“等找到你父母,再一起還給他們。”他頓了頓,補充道,“在那之前,我幫你一起整理。”
南知意看著他認真的側臉,突然覺得那份臨時居住協議上的條款,好像在樟木香氣里,悄悄失去了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