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是個女子。”顧云籬緩緩開口,也不敢拿得準眼前的人是否會答應自己,“是右仆射家的庶女,先前養在東京,如今受主母貶斥,在江寧府思過。”
眼前一黑,常煥依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砰”得一聲將手砸在桌上,有些發怒:“右仆射家的?我方才才與你說的,你也方才說明白了,怎么一轉頭就被吃進狗肚子里了?!”
原本還想湊過來的清霜見她這副模樣,嚇得一縮脖子,又重新躲回了廚房邊的小板凳上,心驚膽戰地看著兩人。
顧云籬也被這女人兇悍不羈的給嚇了一跳,她眨了眨眼,也自知理虧。
“你如何與這人家有了聯系?若是你師父知道了,還不是要來苛責我?那老不死的……”常煥依還在罵。
“師叔。”顧云籬終于趁她喘息間開口,“并非我一意孤行要往火坑里跳……只是我另有緣故。”
“緣故?什么緣故?”這火來得快,去得也快,常煥依順了口氣,問。
“恕不能一一悉數告之,”顧云籬神情歉然,“晚輩心有苦衷……這事,少一個人知道多一份安全。那人先前引舊疾復發高燒不退,我無奈之下去為她醫治,于心不忍,便答應了為她尋找名醫醫治眼疾。”
常煥依也是聽明白了,也不想為難她,抿了抿嘴,反問道:“哦,這名醫便是我了?可你怎知我就能為她醫治?”
顧云籬抬手又為兩人添茶,“師叔既與師父師出同門,想必也一道修習巫醫之術……我那日看了她的病灶,癥狀并非尋常醫道可解,于是便想,是否會是巫術?可師父鮮少教授我巫術,我涉獵不精,再看也只是徒勞。”
常煥依:“她一個官家女兒,好端端地養在東京為何會和西南的巫術打上交道?”話音未落,她猛地收聲,“嘖”了一聲,抬眼去看顧云籬,猛地噤聲。
顧云籬頓首,復而又搖頭:“……個中緣由,我也不知,如此一來,深究她的病因才是關鍵。”
清霜坐在后邊聽了個完全,見她語罷,接道:“常師叔,林娘子她是個良善之人,確實也可憐……你便幫幫她吧!”
常煥依抬眼飛了一記眼刀過去:“大人說話小孩兒插什么嘴,去去,再燒壺茶來。”看著清霜年紀都能做自己女兒了,她嘴里嫌棄,卻也有庇佑著小孩的意思。
清霜一噎,嘟囔著什么扭頭又進了廚房。
“我并非想慷他人之慨……只求師叔幫我究其病因。”
“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常煥依沒有接話,只是緊緊盯著顧云籬,漸漸地,夜色披拂在身,模糊了她的輪廓五官。
良久,才聽見她微不可察地嘆息了一聲:“我答應你。”
林家舊宅,憑御軒。
舊宅冷寂,連著下了幾日雨,總算出了太陽,小葉扶著林慕禾走下廊檐,在一棵病樹下曬曬太陽。
林慕禾不能視物,卻還能感知些光,她抬手撫上枯樹,順著干朽的樹木紋理向上游走,輕聲道:“幾日陰雨,總算出太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