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云籬早慧,記事也早,只是經歷了那場變故,神魂受創,一些瑣碎的記憶,更無處找尋,聽她描述,她也只依稀記得個模糊的大概,幼時,確實來過閬澤在東京駐地的杏花館。
“我名叫權淞,是如今閬澤掌門……也是,將你父親推舉至太醫院的人。”
提起舊人,顧云籬終于回過神來,她想過京中會有已故雙親的故人,卻未曾想到,相見來得竟然如此之快。但權淞并未表現出態度立場,不知她究竟要作甚,顧云籬心中的戒備還是未放下心來。
“幾近二十年,我總在想,你總有回來的一日,”權淞抵著桌邊,聲音低低的,“但萬不該是如今這個時候,可若非如今這個時候,又無可奈何!”
深吸了一口氣,權淞終于抬起眼,直視顧云籬的眸子:“我知你心中仍有疑慮,還不信我。”
語罷,權淞輕輕舒了口氣:“你師父年春傳信于我,說你今歲可能入京,帶來了信物,以證此身。”她說著,松開的手掌,露出了掌心的一枚三角的楔令。
那之上,還用篆書刻著一個“顧”字,顧云籬認得,這正是顧方聞的敕廣司敕令。想來他也拿不出什么像樣的信物,就拿這個充當了。
眼前這人,既然是顧方聞信得過的人,那自己應當也能信任。
顧云籬躬身,朝她一拜:“云籬不識,見過掌門。”
手中的楔令重新收回袖中,權淞嘆息了一聲:“我知曉你,正在右仆射府中為那位目盲的二娘子醫治眼疾。”
“你接近她,進府中,所為之事,就是當年的舊案吧。”
看著那枚楔令,良久,她眨眨眼,問:“不錯,那掌門……想要說什么?”
“若我說,想叫你離開東京,從此不要再回來呢?”
大內議事堂中,爭吵聲沸反盈天。
“先前早覺商王此子狼子野心,放他回西南,無異于放虎歸山,若早先提防,又何至于此!”
“你早干什么去了?火燒眉毛了,在這里放這些馬后炮有什么用處!”
西南探子傳回來消息與證據,隔日,白崇山得到信報,當晚便依托內侍,緊急將奏報遞上了中書。
是夜,議事堂中官員皆被緊急召來,在確定白崇山上奏之事并非杜撰之后,整個議事堂炸開了鍋。
“商王此時未必成了氣候,此時發兵,鎮壓西南,或許還亡羊補牢!”
“西北戰事未有定數,國庫已為守戰掏了多少銀錢,如今又要動兵戈,國庫又如何吃得消?百姓又該如何安居?”
“西南不平,百姓談什么勞什子安居,且知魚和熊掌不能兼得,若要安定,便要付出代價啊!”
爭論聲不止,看起來混亂無章,誰說一句,立刻便有千百種反駁的說辭涌出來,實則,不過是主戰的右相一方與求和的左相一方的博弈爭斗。
“開封之外的流民,如今還未安置,西南如此,難道要把他們趕回去自生自滅嗎!若能一戰,滅掉反賊,興許這群流民還有一線生機!”
“這是兩碼子事情,何至于混為一談!”
“老匹夫,與你說不通道理,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