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倒像是林慕禾的親近是種求之不得的施舍,是她巴望著林慕禾來親近自己一樣,微妙地,問這話的幾人對視了一眼,似乎都在對方眼中察覺了些許意味。
被談及的人也沒想到顧云籬會是這樣回復,似被將了一軍,眨眼端起建盞喝了幾口。
還是隨枝又笑得神秘,故作無事般招著手:“誒喲酸死我了,來來來,喝茶喝茶!”
幾個貴女再次對視了一眼,紛紛恍然,頓時也笑起來,很快便接受了這個事實,也跟著起哄。
“你們幾個上場打球,看得我也后悔怎么沒上去跟著打一桿,”隨枝咂咂嘴,“結果打完了還不見回來,清霜這死丫頭還在當她的護衛,害得我只能跟幾位小娘子們閑扯了……”
她社交能力驚人,分明這里面還是頭一次見的,這會兒便能打成一片了,恐怖如斯,恐怕也只有清霜能望其項背了。
隨枝還在說,忽然,人群一靜。
眾人扭頭,見一身深藍直裰的許溫之掖著手,帶了個小黃門正笑得慈眉善目,朝這邊走來。
“顧大人、林娘子。”
“許押班,”顧云籬忙起身,連帶著身后一片貴女,紛紛起身行禮,“您怎么有空來看臺這邊?”
“方才同官家轉述馬場賽事,尤其意屬林娘子,從前不曾聽右仆射提起,是而想親眼見見。”
林慕嫻瘋癲的事情想必早已被李準知曉,此時把林慕禾叫上去所為何事實在太容易猜了,顧云籬面色沉了沉,看向林慕禾。
而許溫之似乎也看出來兩人所想,笑了笑:“兩位不必擔憂,官家說了,只是瞧瞧。”
“官家有令,豈能推辭?”話音一落,林慕禾便起了身,“勞煩中貴人帶路了。”
四下一片寂靜,隨枝瞇著眼,咬著嘴里的花生,發出了清脆的“嘎吧”一聲。
幾人朝看臺上的娘子們辭行,便跟隨許溫之朝御臺上去。
“姓甚名誰,師承何處?”
這一路上隨處可見拾馬糞的馬奴們,顧云籬本無意在這些人身上,卻忽然瞥見個奇怪的人影。
她行醫數年,早就便能判斷一個人的身形是自然還是故作別扭,而那撿馬糞的馬奴佝僂著身子,卻能看出來肩寬腰窄,手臂肌肉發達,整個佝僂的姿勢也怪,不像是先天的,倒像是刻意為之。
蹙了蹙眉,目光所及,那人撿馬糞撿得賣力,頭發亂蓬蓬的,不修邊幅,一身圓領的衣裳也解了半邊扣子系在腰上,露出半只胳膊,在秋日陽光的照射下,顧云籬有些恍惚,竟然覺得這個背影有些熟悉。
“云籬?”身旁的人輕喚了她一聲,顧云籬方才回神,才發現已經到了御臺下方。“你怎么了?”
“沒事……看到個人有些熟悉,大概是看錯了吧。”收回神,顧云籬笑了笑,跟著許溫之上了御臺。
御臺之上,李準正在與李繁漪說話,似乎還是有關李磐之事,是個人都能看出來,隨意在東京挑出來個世家子都能甩李磐十條街,但皇帝鐵了心不想讓桑家人分到皇位的一杯羹,事已至此,還在叮囑李繁漪好好培養李磐。
李繁漪但笑,身后站著的清霜都有些心疼她了:明知道那人不是做這個的料,卻還要違心培養,簡直是在給自己窩心。
李淮頌與桑盼又何嘗不明白皇帝的意思?只是現下情況,只能面色稍微沉了沉,仍舊維持著表面的和樂。這御臺上的氣氛壓抑得難受,不比方才還能縱聲歡笑的看臺,林慕禾面色淡淡的,拜見了皇帝,沒過多時,右相也受命前來。
曾經的父女,如今的仇人再次相見,氣氛微妙,誰也沒能摸得準皇帝的意思,只聽他夸了幾句,一旁的桑盼卻眸色幽沉,看著林慕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