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路的太監腳步無聲,拂塵搭在他臂彎,雪白的塵尾隨著他的步幅輕輕晃動。
趙玖鳶看著他引去的方向,并非通往金鑾大殿的巍峨正途,而是折向更僻靜幽深的一隅。
她腳步一頓。
“公公,我們這是往何處去?這似乎并非覲見陛下的路?”
走在前面的太監腳步未停,甚至連頭也未回。
“慕大小姐稍安勿躁。”他尖細的嗓音慢悠悠地飄過來,“是七殿下醒了。殿下跟陛下說,想見見您。”
七殿下……
趙玖鳶微怔。
是趙溪冷想見她?
“只是呢,”太監的聲音再次響起,“殿下歸宗之事,尚未昭告天下。茲事體大,陛下的意思是……暫且不宜驚動太多人。”
他終于微微側過一點頭,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她一眼:“所以方才在府上,未對令堂明言。慕大小姐是聰明人,想必……懂得分寸。”
趙玖鳶垂下眼睫,將所有翻涌的情緒死死壓回眼底。
“是。臣女明白。”她低聲應道。
引路的太監滿意地轉回頭去,不再言語。
穿過幾重垂花門,繞過一片蕭疏的花木,一座略顯清冷的殿宇出現在眼前。
“殿下就在里面靜養。”太監在殿門前站定,拂塵一甩,“慕大小姐,請吧。殿下等著您呢。”
殿門被無聲地推開一線,一股濃重的藥味混合著名貴沉香的馥郁氣息,撲面而來。
趙玖鳶深吸一口氣,抬腳,邁過了那道高高的門檻。
殿內光線比外面更暗。
厚重的帷幔低垂,隔絕了大部分陽光。只有角落的鎏金燭臺上,幾支粗大的白蠟無聲地燃燒著,火苗在墻壁上投下跳躍的影子。
趙玖鳶的目光,望向了那張層層紗帳內的紫檀木床。
只見趙溪冷虛弱地靠在軟枕上。燭光跳躍,勾勒出他過分清瘦的輪廓。他臉頰深陷,唇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唯有那雙眼睛,在見到趙玖鳶時,猛地亮了起來。
那里面翻涌著太多劇烈的情緒,目光熾熱得幾乎能燙傷人。
引趙玖鳶進來的太監無聲地退了出去,殿門在身后輕輕合攏,發出“咔噠”一聲輕響。
趙玖鳶一步一步挪到床前,最終,在距離床榻幾步之遙的地方停下。
她目光落在趙溪冷單薄的身上,眼眸低垂,聲音干澀:“臣女見過七殿下,不知七殿下……傷勢如何了?”
趙溪冷沒有立刻回答。
那雙燃著幽火的眼睛,依舊貪婪地鎖在她臉上,仿佛要將她的模樣刻進骨血里。
過了半晌,那蒼白干裂的嘴唇才微微張開,聲音嘶啞得厲害:“……傷沒什么。只是,醒來后沒有見到想見的人。”
他的聲音低下去,帶著一種被遺棄般的脆弱:“我以為,阿姐會一直陪著我,等我醒來,再離開的……”